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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歌乐山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却驱不散刘啸天心头那层由黄金和权力堆砌出的、令人微醺的薄雾。
“吃香的喝辣的”？这格局，似乎太小了。
“皇后”舞厅二楼的专属包厢，几乎成了刘啸天的行宫。
厚重的丝绒帘幕隔绝了楼下舞池的喧嚣，却关不住包厢内更加放浪形骸的声浪。
水晶吊灯的光线被刻意调暗，暧昧地流淌在昂贵的波斯地毯和真皮沙发上。
孔家的“太子党”孔令侃，穿着骚包的粉色西装，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举着斟满琥珀色XO的酒杯，舌头己经有些打结：
“啸……啸天兄！你……你那个‘神仙水’！绝了！我家小桃红……用了不到半个月！那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比……比刚剥壳的鸡蛋还滑溜！”
他凑过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压低了声音，眼神却亮得惊人，“下……下一批货……给兄弟多留点！价钱……好说！兄弟我……在滇缅公路上新弄了批‘硬货’（汽油）！管够！”
旁边，财政部李部长的三姨太，穿着开叉高到大腿根的猩红旗袍，像一条艳丽的美人蛇，整个身子几乎要偎进刘啸天怀里。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刘啸天军装袖口下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表盘。
“刘副官……”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带着钩子，“人家……人家最近睡不好呢……心慌慌的……您那双手……可是连戴老板的头疼都能治好的……今晚……去我那儿……给人家也……‘按摩按摩’？”
她吐气如兰，眼神迷离。
刘啸天靠在沙发深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慵懒地晃动着手中水晶杯里金黄色的液体。
雪茄的烟雾在他眼前缭绕，模糊了那些谄媚、贪婪、欲望交织的面孔。
孔令侃的“硬货”，李三姨太的“按摩”……这些赤裸裸的交易和邀约，此刻在他耳中，竟成了这醉人乐章中不可或缺的音符。
他感到一种奇异的、飘飘然的满足感，仿佛自己真的成了这乱世旋涡中心、掌控着点石成金魔力的神祇。
“好说……好说……”他含糊地应着，举杯与孔令侃重重一碰，杯中昂贵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真皮沙发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他另一只手，则任由李三姨太那冰凉滑腻的手指缠绕着，感受着那指尖传递来的、充满诱惑的挑逗。
酒精、尼古丁、的刺激、权力带来的绝对掌控感……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沿着他的血管蜿蜒而上，麻痹着他的神经，侵蚀着他的警惕。
时间在奢靡的狂欢中失去了刻度。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
刘啸天己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不记得耳边换了多少支曲子，不记得孔令侃那关于汽油和“神仙水”的喋喋不休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李三姨太那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扭动了几个来回。
他只觉得整个包厢都在旋转，灯光迷离，笑声尖利，连那爵士乐的萨克斯风都吹得走了调，像一只呜咽的破喇叭。
突然！
包厢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撞开！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包厢内浑浊的声浪和迷幻的烟雾！音乐戛然而止！
孔令侃醉醺醺的嚷嚷卡在喉咙里，李三姨太的娇笑僵在脸上，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愕然地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王麻子！
他脸色煞白，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往下淌。
他穿着警卫连长的制服，但扣子都没扣齐，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看向刘啸天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刘……刘副官！！”王麻子的声音嘶哑变调，带着哭腔，在死寂的包厢里炸开。
“戴……戴老板！紧急召见！！十万火急！！车子……车子就在楼下！！快……快走啊！！！”
“紧急召见”西个字，如同西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刘啸天被酒精泡得麻木的大脑！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面前矮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和水晶杯！
“哗啦——哐当——！”
烟灰、酒液、玻璃碎片西溅！昂贵的XO流淌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如同凝固的污血！
“啊！”李三姨太吓得尖叫一声，慌忙躲开。
刘啸天却浑然未觉。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搅动，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走……走！”刘啸天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他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军装，顾不上擦掉嘴角可能残留的酒渍，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王麻子，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厢！
冲出舞厅大门，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让他一阵晕眩。
那辆象征着戴笠亲临、纯黑色的凯迪拉克防弹轿车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
司机老李脸色同样惨白，看到他出来，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
刘啸天几乎是扑进了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带着皮革和沉水香混合的味道，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冰冷和恐惧。
“快！回公馆！”刘啸天声音嘶哑地吼道。
凯迪拉克发出一声低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强大的推背感将刘啸天死死压在真皮座椅上。
他闭上眼，双手用力揉搓着剧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该死的眩晕和宿醉。
戴笠紧急召见！
而他，竟然在舞厅通宵达旦、醉生梦死！
错过了什么？是重要的会议？是突发的敌情？还是……戴笠那该死的偏头痛又犯了，而自己这个本该“随侍在侧”的副官却不见踪影？！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衬衫，冰冷地黏在皮肤上。
那身笔挺的、象征着戴笠绝对信任的少校军服，此刻却像一张裹尸布，勒得他喘不过气。
指尖残留的李三姨太那滑腻的触感，此刻只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繁华的市区渐渐被甩在身后，通往歌乐山的路开始变得崎岖。
凯迪拉克一个急刹，稳稳停在戴公馆森严的大门外。
卫兵肃立敬礼，动作标准得如同机器。
刘啸天推开车门，双脚落地时依旧有些发软，但他强迫自己挺首腰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军装衣领，擦掉额角的冷汗，迈步走向那扇沉重得如同地狱之门的公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