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月初三,在‘颐园’,有个小小的茶会……不知刘副官……可愿赏光?”
她的话语带着试探和期待,眼神清澈,没有柳如烟那种赤裸裸的算计,更像是在为他铺路。
“颐园”?刘啸天知道那地方。
那是宋子文在重庆的一处别院,环境清幽雅致,非顶级权贵不得入内。
胡蝶能安排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和无声的背书。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跳出戴笠书房那令人窒息的小圈子,真正触摸到重庆权力金字塔最顶端脉络的机会!
这些夫人,她们的丈夫掌控着财政、外交、交通、甚至军需!
若能获得她们的信任甚至好感……其价值,远超十箱盘尼西林!
“胡小姐盛情相邀,卑职……荣幸之至。”刘啸天不再犹豫,深深一揖。
“只是……卑职粗鄙,恐有失礼数,还望胡小姐和诸位夫人海涵。”
胡蝶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刘副官太谦了!您能来,便是她们的福气!”
初三日,“颐园”。
这里果然别有洞天。远离市区喧嚣,依山傍水,亭台楼阁掩映在葱茏古木之中,曲折的回廊下是潺潺流水,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宁静。
与外界的战火纷飞、物资匮乏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刘啸天在胡蝶的引领下,穿过月洞门,步入一处临水的水榭。
水榭宽敞明亮,西面垂着轻纱,清风徐来,纱幔轻舞。
水榭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圆桌旁,己坐了五六位女子。
只一眼,刘啸天便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气场。
没有柳如烟那种刻意张扬的艳丽和侵略性的媚态。
在座的每一位夫人,衣着都极尽考究,却低调奢华。
或素雅如兰的苏绣旗袍,或剪裁得体的西洋裙装,佩戴的首饰不多,却件件价值连城,透着一种沉淀下来的雍容和自信。
她们或低声交谈,或含笑品茗,举止优雅从容,连空气都仿佛被她们身上淡淡的、高级定制的香水味熏染得沉静下来。
胡蝶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她笑着为刘啸天引荐:
“这位是外交部宋夫人(宋子文夫人张乐怡),”
“这位是交通部顾夫人(顾维钧夫人黄蕙兰),”
“这位是财政部孔夫人(孔祥熙夫人宋霭龄),”
“这位是……”
每一个名字,都重若千钧!她们背后站着的,是这座陪都真正掌控命脉的巨人!
刘啸天心中凛然,面上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谦和,一一躬身行礼:“卑职刘啸天,见过诸位夫人。”
夫人们含笑点头回礼。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带着审视、好奇、探究,在刘啸天身上扫过。
那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剥开他那身笔挺军装下的所有伪装。
宋霭龄的目光尤其锐利,带着一丝玩味和深沉的打量——她早己从孔令侃的暴怒中知道了眼前这个“副官”的能量。
“刘副官不必多礼,快请坐。”宋夫人张乐怡声音温婉,带着大家闺秀的从容,指了指胡蝶身边空着的座位。
“早听胡蝶妹妹提起刘副官妙手,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她目光落在刘啸天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胡蝶妹妹那场病,可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多亏了刘副官,才让她重焕光彩。如今瞧着她,倒比生病前更添了几分精神气儿。”
“是啊,”顾夫人黄蕙兰接口道,她气质高雅,带着长期外交生涯历练出的敏锐。
“刘副官那‘活泉精华’,胡蝶妹妹送了我一小瓶,用着确实极好。
这重庆的天气,又湿又闷,脸总是紧绷绷的不舒服,用了那水儿,倒是舒缓了不少。”
她说着,轻轻抚了抚自己保养得宜的脸颊,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许。
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刘啸天展开。
夫人们不再将他视为一个“下人”,而是以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几分请教意味的态度与他交谈。
她们关心胡蝶的康复细节,好奇那“活泉精华”的原理,更有人隐晦地提及自己或家中女眷的一些小毛病——
失眠、腰酸、或是孕期不适,言语间流露出对刘啸天那双“妙手”的期盼。
刘啸天应对得体。
他言语谦逊,不卑不亢。谈及医术,点到即止,保持神秘感;
面对夫人的“请教”,他则结合一些现代医学理念(包装成“西洋新论”或“古籍心得”),给出温和实用的建议。
他刻意避开任何敏感话题,只谈风月,只论养生,态度温和而真诚,如同一个博学而可靠的晚辈。
水榭里气氛融洽。
侍女无声地奉上精致的茶点,白瓷盖碗里是香气氤氲的雨前龙井,点心小巧玲珑,如同艺术品。
夫人间的谈话也渐渐放开,从最新的舶来香水、香港来的衣料,到园中新开的兰花,甚至偶尔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谈及前线战况对家人(丈夫或子侄)的牵挂。
刘啸天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夫人目光投来时,报以理解的、沉静的微笑,绝不插嘴妄议。
孔夫人宋霭龄一首话不多,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那双精明的眼睛不时在刘啸天身上停留。
当话题转到财政部最近因物资调配与孔家发生的“小小摩擦”时,她放下茶盏,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刘啸天:
“刘副官前些日子……为了前线将士的药品,可是劳苦功高啊。我家令侃年轻气盛,若有得罪之处……刘副官大人大量,莫要与他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话绵里藏针!看似道歉,实则点出刘啸天“办”了孔令侃的事实,更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水榭里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其他几位夫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投向刘啸天。
刘啸天心中有碍,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对着宋霭龄微微欠身:
“孔夫人言重了。孔二少心系国事,性情中人。
那日之事,只为救急,卑职与二少皆是为国效力,何来得罪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