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砸落,如同千斤巨石,狠狠砸在刘啸天的心湖。
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维,但求生的本能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他必须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足以撬动戴笠那被贪婪和杀意占据的心防、却又不能立刻置自己于死地的答案!
“局…局座……”刘啸天的声音干涩,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天机…天机不可尽泄……此乃…此乃天道反噬之大忌!
卑职…卑职若尽言,恐…恐立遭天谴,魂飞魄散,再…再无法为局座效力!”
他先抛出一个“天谴”的威慑!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暂时保护自己的盾牌。
他必须让戴笠相信,过度索取未来的信息,代价是立刻失去他这唯一的“奇货”!
果然,戴笠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那紧握枪柄的手指,指节微微松动了一丝。
贪婪与对“未知力量”的忌惮,在他眼中激烈地碰撞。
刘啸天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心脏狂跳,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不敢停顿,立刻抛出第一个、也是最具爆炸性、最能证明他“价值”的“预言”:
“然…然局座垂询,卑职不敢不答!只…只能略窥天光,道其大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吐出惊雷般的字句:
“日寇!其势…其势己如强弩之末!”
“就在……就在卑职魂魄离体之前不久!”刘啸天刻意加重了“魂魄离体”几个字,强调他穿越的时间节点。
“东瀛……东瀛不久…会向盟国…无条件投降!”
这信息,不啻于在戴笠的脑海里引爆了一颗精神炸弹!
“投降?!!”戴笠失声厉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狂喜而扭曲变调!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紧握的勃朗宁手枪,枪口竟无意识地抬高了寸许,剧烈地颤抖着!
东瀛未来投降?!还是无条件?!!
这怎么可能?!!
豫中前线,日军凶焰正炽!
太平洋战场,美军虽在反攻,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一场漫长而血腥的拉锯!
胜利遥遥无期!
这个跪在自己脚下、自称来自未来的小小副官,竟敢断言,就在不久的将来,那个骄横不可一世、将半个中国踩在铁蹄下的帝国,会土崩瓦解,俯首称臣?!
荒谬!狂妄!天方夜谭!
“何…何时?!”戴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急迫。
他向前猛地跨了一步,军靴重重踩在刘啸天面前的地板上,居高临下,阴影几乎将刘啸天完全吞噬。
那支勃朗宁的枪口,随着他身体的颤抖,危险地在刘啸天的额前晃动。
刘啸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强迫自己稳住声音,抛出一个模糊但足以震撼人心的节点:
“当…当蘑菇云…升起于其本土之时!”他艰难地吐出这个隐喻。
“一种…一种毁天灭地、非人力可抗之神罚降临……东瀛天皇……不得不颁诏!”
“蘑菇云?神罚?!”戴笠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川字,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种被更宏大力量所震慑的茫然。
这描述,完全超越了他对战争的理解范畴!
毁天灭地?非人力可抗?这真的是未来可能存在的力量?
他盯着刘啸天因恐惧而惨白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刘啸天知道,仅仅一个“日本投降”还不足以完全取信于这个多疑成性的特务头子。
他需要抛出更多“诱饵”,证明自己“价值连城”!
“至于…至于国内……”刘啸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火辣辣地疼,“局座所虑……所虑之‘共患’……”
“其…其势己成燎原……”刘啸天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刀。
“然…然最终……最终定鼎九州者……”他再次停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后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非…彼…也!”
“非彼?!”戴笠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气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非彼?!那是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暴怒和一种深陷棋局却看不清对手的焦灼!
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怀疑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这个卑微的穿越者,竟敢断言那帮泥腿子……成不了气候?!这与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和判断……隐隐相合,却又更加尖锐、更加颠覆!
刘啸天感觉那冰冷的枪口几乎要贴上自己的额头!
“局座恕罪!天机…天机只示于此!再…再深究……卑职…卑职恐…恐立毙当场!”
他嘶声喊道,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蜷缩成一团,“卑职…卑职能窥此一二,己是…己是逆天而行,万死难赎!
唯…唯愿以此残躯,为局座…为局座调理这沉疴痼疾!只求…只求局座……给卑职一个…一个苟活效命的机会!”
他不再试图解释,不再试图预言。
他将自己彻底定位为一个有用的工具——一个能缓解戴笠最大生理痛苦的工具。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呃……”
这声呻吟,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赦免的号角。
刘啸天紧绷到极致的心脏,猛地一松,随即又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攫住。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至少,暂时赢了。
戴笠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了俯下的身体。
他没有再看地上那支筋膜枪,也没有再追问任何关于未来的只言片语。
他只是用那只紧握着勃朗宁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对着瘫在地上的刘啸天,极其轻微地……挥动了一下。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驱赶苍蝇般的厌烦和……默许。
“滚起来……”戴笠的声音嘶哑、疲惫,却依旧带着淬了冰的寒意,“用你那双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