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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碎银落在陈良掌心时，带着顾晚指尖的凉意。村长粗粝的拇指在银锭边沿反复，像在确认这突如其来的诚意。末世十年，顾晚太熟悉这种触感——那是收到压缩饼干时，难民们下意识的验货动作。
"西十文一天，不包饭。"顾晚的声音在堂屋里清晰落下，"图纸明早给您。"
窗外突然传来竹筐落地的声响。顾晚余光瞥见秦阿公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地上散落的竹篾正拼凑成蜈蚣形状。
陈良将碎银攥进掌心，金牙在昏暗光线下闪了闪："姑娘要建什么样的屋？"
"带地窖的。"顾晚端起粗陶碗抿了口茶，劣质茶叶的涩味让她想起末世配给的营养剂，"墙要三尺厚，窗棂用铁梨木。"
周氏倒茶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泼湿了桌角的地契——"宋宅"二字在褐渍中渐渐浮凸，如同墓志铭。陈良的枣木拐杖"咚"地杵地："地窖？这穷乡僻壤的..."
"存粮。"顾晚指尖划过桌面，水痕无意识勾勒出末世堡垒的射击孔位，"灾年刚过，总得防着点。"
回方寡妇家的路上，夕阳把土路染成血色。顾晚突然驻足，从道旁蒺藜丛里拈起半片翡翠耳坠——正是白日陈雨兰戴的那只。断口处沾着墨绿色的凤尾蕨汁液，在暮色中泛着磷光。
"大姐看！"顾云可举着个草编的鹞鹰跑来，翅膀关节处用红绳系着枚铜钱。豁口边缘，几点朱砂如凝固的血。
顾晚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知府给的"断魂钱"仿制品！
"谁给的？"
"兰姐姐..."小姑娘话音未落，方寡妇的尖叫刺破黄昏："天杀的！谁动了我的腌菜坛！"
院里的陶坛碎了一地，褐色的腌汁漫过满地凤尾蕨残叶。方氏瘫坐在污秽中，手里死死攥着半幅被撕裂的绣品——残存的鹞鹰翅膀上，金线绣着"宋"字。
深夜，顾晚在厢房梁上摸到块松动的砖。掏出来的油布包里，除了宋宅地契，还有本泛黄的《凤尾蕨谱》。扉页题着两行熟悉的字迹：
【赠晚娘 父顾长河】
书页间夹着张地窖图纸，墨线标注的密道出口竟首通她新买的宅基地！图纸边缘批注着蝇头小楷：【甜水井通瘴谷，叁日毒发】
"砰！"
后窗突然被石子击中。顾晚吹灭油灯扑到窗边，只见邵青远的身影在月色下一闪而过。少年方才站立的地面上，用碎石摆出个箭矢形状，指向村西宋宅。
她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出。夜风送来少年压低的警告："工匠里有黑虎寨的钉子！"
宋宅废墟里，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照亮地窖入口旁新鲜的铲痕。顾晚撬开第三块青石板时，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三具穿着短打的尸体呈挣扎状蜷缩着，后颈皆烙着蜈蚣纹！
最年轻的尸体手里紧攥着半块木牌，刻着"王"字。顾晚想起周氏的抱怨："王家嫌二十文工钱贵..."
邵青远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他们今早接了挖地窖的活。"柴刀尖挑开尸体衣襟，露出胸前大片溃烂的皮肉，"碰了甜水井的泥。"
月光突然被阴影吞噬。陈良拄着拐杖站在废墟入口，金牙在黑暗中泛着冷光："顾姑娘好兴致啊。"
他身后的阴影里，陈雨兰翡翠耳坠的碎光忽明忽灭，像毒蛇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