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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病房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带。
傅寒州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他身上连着各种监护仪器,胸口的纱布下是狰狞的伤口。夏安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己经换下了那身染血的裙子,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长裤,头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却带着疲惫的额头。
她守了他整整一夜。此刻,她微微倾身,用沾湿的棉签,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干燥的唇瓣。她的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傅寒州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还有些模糊,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床边那个低垂着头、正专注地照顾他的身影。
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她眼底有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彻夜未眠,但那份专注和小心翼翼,却像一道暖流,无声地注入他冰冷的心房。他记起了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她抱着他,脸上满是惊惶和泪水,嘶声喊着“傅寒州”……不再是疏离的“傅先生,也不是傅总的喜悦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
“水……”他尝试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夏安安猛地抬头,对上他睁开的眼睛,那瞬间的惊喜点亮了她疲惫的面容:“你醒了?!”她立刻放下棉签,动作麻利地端起旁边温好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
傅寒州就着她的手,慢慢啜饮了几口温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意识彻底清晰。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欣喜,心中那点陌生的柔软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傅振邦……”他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锐利。
“抓到了。”夏安安立刻回答,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证据确凿,包括十年前火灾的。他完了。” 她言简意赅,但傅寒州听懂了其中蕴含的所有意义——真相大白,冤屈得雪。
傅寒州沉默了几秒,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眼中寻找什么。
“为什么留下?”他问,声音低沉。他记得她无数次想要逃离傅氏、逃离他。
夏安安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因为……”她再次抬眼,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审视,眼底没有了过去的尖锐和抗拒,只剩下一种澄澈的、沉淀后的平静,“我发现,我想要的‘干干净净’的人生,从来就不是靠逃离就能获得的。”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他胸口缠着厚厚纱布的位置,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它需要勇气去面对过去的伤疤,需要力量去撕开黑暗的真相,也需要……去承担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坚定,“傅寒州,我恨过傅氏,恨过那些加诸在我身上的枷锁。但我发现……我无法恨你。尤其是在你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话:“我不想再逃了。无论是傅氏,还是……你。”
傅寒州的心,在她那句“无法恨你”和“不想再逃”中,被狠狠撞击。他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看着她眼底那不再掩饰的、对他这个人的牵绊。那些过往的强势、试探、掌控,那些彼此伤害的瞬间,在生死考验和真相大白之后,似乎都褪去了尖锐的外壳,露出了最本质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