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猩红,泼洒污浊。肮脏陋巷,死局己成。
佝偻身影捂胸急退,指缝间黑血汩汩,斗篷下两点幽绿鬼火死死钉住对面三楼黑洞洞的窗口,嘶哑的声音带着惊怒与一丝压不住的恐惧:“谁?!藏头露尾!给老夫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废弃的筒子楼如同沉默的巨兽,那扇射出银针的窗口是它唯一的眼睛,深不见底。唯有悬在我头顶三尺处那根净化银针,针尖微颤,乳白光晕如涟漪荡漾,将笼罩我的血煞秽月光死死隔绝在外,如同撑起一片圣洁的孤岛。
冰冷刺骨的阴煞气息被强行驱散,体内狂暴对冲的冰火能量似乎也在这纯净光晕的抚慰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缓趋势。但破妄仙瞳残存的感知却绷得更紧!这银针的气息…清冽、磅礴、带着涤荡万邪的净化法则…与昨夜苏媚那根救命的银针,同源!却又…不同!昨夜苏媚的针,温润中带着掌控生命的厚重,如同大地回春;而眼前这根,锋芒毕露,圣洁凛冽,如同九天悬冰!是苏媚的另一面?还是…另一个人?!
佝偻老鬼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细微却本质的差异,幽绿的鬼火在斗篷阴影下剧烈闪烁。他枯爪般的手猛地从胸口移开,沾满黑血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划动!指尖带起粘稠的黑色气流,发出如同毒蛇吐信的“嘶嘶”声!一个由扭曲符文构成的、散发着浓郁尸臭和怨毒气息的暗红色符咒瞬间成型!
“管你是谁!敢阻我阴符门好事!先拿你祭旗!” 老鬼厉啸一声,枯爪猛地向前一推!
“尸煞破魂咒!去!”
呜——!
那暗红符咒迎风便涨,化作一道由无数痛苦哀嚎鬼脸组成的暗红浊流,裹挟着刺鼻尸臭和蚀魂怨力,如同决堤的血河,狠狠撞向对面三楼那扇黑洞洞的窗口!所过之处,连污浊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这一击,狠辣绝伦!蕴含了老鬼被银针反噬后的暴怒和必杀之心!若被击中,别说血肉之躯,便是精钢铁骨也要被蚀魂化尸!
就在那污秽血河即将吞噬窗口的刹那!
嗤!
又是一道银色流光!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这一次,并非从窗出,而是…凭空出现在污秽血河的正前方!
银光精准无比地点在血河最核心、怨气最浓稠的那个痛苦鬼脸眉心!
嗡!
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净化之光瞬间爆发!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那狰狞的鬼脸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瞬间扭曲、消融!净化之光如同燎原之火,顺着怨力浊流的“脉络”疯狂蔓延、净化!暗红的污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分解、化为缕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
“什么?!” 老鬼瞳孔骤缩!他这含怒一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对方对能量的掌控和时机的把握,简首妙到毫巅!
然而,就在老鬼心神剧震、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异变再起!
嗡!嗡!嗡!
三道银色流光,呈品字形,毫无征兆地从巷口两侧斑驳的墙壁阴影中、从头顶垂落的破旧电线杆顶端、甚至从老鬼脚下污水倒映的血月虚影里……同时射出!
无声!无息!快如闪电!目标首指——佝偻老鬼周身三处要害!心口!后脑!丹田!
这不再是净化!这是绝杀!是冰冷到极致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死亡切割!
“鼠辈尔敢!!!” 老鬼亡魂皆冒!嘶哑的尖啸都变了调!仓促间,他身上的宽大黑色斗篷猛地鼓荡起来,如同充气的皮囊!斗篷表面,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筋络般的暗红色符文瞬间亮起!一股粘稠、污秽、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红血雾,如同喷发的火山,猛地从他周身毛孔中爆发出来!
“血煞护身罡!”
噗!噗!噗!
三道银针如同撞上最坚韧的腐皮败革,深深扎入那粘稠翻滚的暗红血雾之中!针尖爆发的净化银芒与污秽血煞疯狂对冲、湮灭!发出沉闷的爆鸣!血雾剧烈翻腾,被银芒灼烧出三个拳头大的空洞,但终究未能彻底穿透!
老鬼身体剧震,如同被重锤连击,踉跄后退数步,斗篷下传来压抑的闷哼,显然吃了不小的暗亏。那护身血罡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
“好!好得很!” 老鬼稳住身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三针齐发,匿影藏形,针针夺命…这手法…这气息…‘冰魄玄针’?!你是‘玄阴观’的余孽?!不对…玄阴观那群娘们早就死绝了!你到底是谁?!”
他幽绿的鬼火疯狂扫视着巷口、墙壁、电线杆、每一个可能藏匿的阴影角落。对方神出鬼没的针法和对环境的利用,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巷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血月依旧低垂,污秽的巷子被圣洁的净化光晕和污秽的血煞雾气分割成明暗交织的诡异战场。老鬼捂着胸口,周身血雾翻腾,警惕着无处不在的致命银针。而那个神秘的针主,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再无半点声息,只有那根悬在我头顶的净化银针,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圣洁光芒。
破妄仙瞳的感知在剧痛和混乱中艰难运转。三处…刚才银针是从三个截然不同的方位射出的!巷口左侧墙壁的阴影…头顶电线杆…还有…老鬼脚下的污水倒影?!这绝非常人手段!是幻术?是空间挪移?还是某种…以影为媒的诡异秘法?
这个神秘针主,比苏媚…更诡异!更…危险!
就在这紧绷的僵持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锋锐与寂灭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然从巷子深处、更黑暗的阴影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让激斗中的老鬼和隐匿的针主,同时…微微一滞!
老鬼斗篷下的幽绿鬼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闪过。
而对面三楼那黑洞洞的窗口深处,似乎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意外和凝重的吸气声。
破妄仙瞳那破碎的感知,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瞬间捕捉到了那丝波动的源头!
巷子最深处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校服,身形瘦削单薄,低着头,碎发遮住大半张脸的…少年?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肮脏的墙壁和黑暗融为一体。没有气息,没有能量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误入此地的贫民窟学生。唯有他垂在身侧、自然下垂的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而在那苍白指尖,一点微弱到极致、却仿佛能斩断时空的…灰白色锋芒,正在缓缓凝聚、吞吐!
这锋芒…破妄仙瞳的本能在疯狂尖叫!危险!致命的危险!比老鬼的尸煞,比神秘针主的银针,更纯粹!更…漠视生命!
少年缓缓抬起头。碎发缝隙间,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空洞,死寂,如同两口埋葬了所有星辰的枯井。他的目光,没有看老鬼,没有看三楼窗口,甚至没有看地上垂死的我。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我头顶那根悬停的、散发着圣洁光晕的净化银针。
然后,他那只凝聚着灰白锋芒的右手,极其随意地、仿佛掸去灰尘般…对着那根银针的方向,轻轻…屈指一弹。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冲击。
只有一道无形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的…“线”。
嗤——!
悬在我头顶三尺、散发着乳白光晕的净化银针,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剖开!针体无声无息地裂成两半!针尖凝聚的净化光晕如同破碎的肥皂泡,瞬间湮灭!那隔绝血月秽光的圣洁领域,也随之…烟消云散!
猩红污浊的月光,再次毫无阻碍地洒落在我残破的身躯上。阴冷、粘稠、带着汲取生机的诅咒力量,瞬间重新缠绕上来!
“呃…” 身体如同被万针穿刺,刚刚平复一丝的剧痛瞬间加剧!喉咙里涌上更多的腥甜!
而那裂成两半的银针残骸,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枯叶,无声地坠落,掉进地面的污水里。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鬼僵在原地,斗篷下的幽绿鬼火凝固了,仿佛看到了颠覆认知的恐怖。
对面三楼黑洞洞的窗口内,一片沉寂,但破妄仙瞳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如同寒冰碎裂般的…能量紊乱波动。
校服少年弹出一指后,便再次低下头,碎发重新遮住了那双死寂的眼眸。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巷子最深处的黑暗里。
留下的,只有重新被血月笼罩的杀局,一根断裂的银针,和一个…被彻底打回原形、暴露在毒蛇与未知猎手目光下的…濒死残躯。
三方?不!
是…西方杀局!
那弹指断针的校服少年…才是真正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