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越南·粽香化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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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世界民俗风情故事
作者:
雲影流光
本章字数:
5162
更新时间:
2025-07-07

红河的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阿月蹲在灶前添柴火,看锅沿的蒸汽模糊了眼角的皱纹。竹篾蒸笼里飘出淡淡米香,混着灶膛里木柴的焦苦——这是她这个月最后一捧糯米,藏在床板下的陶瓮里,裹着芭蕉叶藏了七七西十九天。

"阿月姐,村东头阿公说...说河对岸又来抓壮丁了。"隔壁的阿棉掀开门帘,手里攥着半块发黑的玉米饼,"我家那口子昨儿夜里就..."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狗吠。阿月的手猛地抖了抖,蒸笼里的糯米撒了几粒在灶台上。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擦出了块暗红的痕迹——那是今早给阿棉家小娃补衣服时,针戳破手指留下的血。

"阿棉,把这饼拿回去。"阿月扯下围裙,把最后半块玉米饼塞进阿棉怀里,"我家...我家还有把野苋菜。"

阿棉走后,阿月摸出藏在梁上的蓝布包。打开时,一片干枯的稻叶簌簌落在地上——那是阿和走前塞给她的。阿和是她的小儿子,十九岁那年跟着游击队走了,走时兜里装着半块她包的三角粽,说等打完仗,要在村口的老榕树下给她包一箩筐。

"阿和,阿和..."阿月对着稻叶喃喃,指腹着叶面上细细的纹路,"娘把你留下的粽叶都晒干了,等你回来,咱们用新收的糯米包,要包得比去年更大,裹得更紧。"

可阿和没回来。

上个月,村西头的老猎户在红河边捡到半枚铜扣,扣上刻着"游击"二字。阿月摸着那铜扣,觉得比摸着自己的心还烫——和阿和衣扣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冬至前夜,阿月把陶瓮里的糯米全倒了出来。竹筛子搁在堂屋中央,雪白的米粒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她找出压箱底的靛蓝土布,那是阿和周岁时她缝的肚兜,拆了线头,撕成条状捆粽叶。又翻出阿和小时候玩坏的木陀螺,削成细棍当粽针——他说等长大要给娘做金漆的,可现在只能用这个将就。

"阿和啊,"阿月往粽叶里填米,手指被竹篾划出血珠,"娘给你包三个,一个枣泥馅,一个花生馅,一个...就包野苋菜,你从前总说野苋菜煮粽香。"

锅灶烧得滚沸,蒸汽里浮起阿和的笑脸。七岁那年,他蹲在灶边看她包粽,沾了一脸糯米粉,非说要包个"圆滚滚的月亮"。结果煮出来歪歪扭扭,他却举着粽喊:"娘你看!这是我和阿姐的月亮!"

阿姐早嫁去了邻省,去年捎信来说,日子苦,但孩子会背《摇篮曲》了。阿月摸着木陀螺上的刻痕——那是阿和三岁时拿小刀歪歪扭扭刻的"和"字,突然想起阿姐信里的话:"娘,小娃总问,舅舅什么时候回来教我包粽?"

锅盖"咔"地一声跳起来。阿月掀开,热气裹着米香扑在脸上。她舀起三个粽子,用蓝布仔细包好,揣在怀里。竹篾蒸笼里还剩小半锅米,她望着那些雪白的颗粒,突然笑了:"阿和,娘把最后一把米都给你了。要是...要是你吃够了,剩下的就喂河里的鱼吧。"

红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阿月跪在岸边,把粽子轻轻放进漩涡里。最大的那个沉下去时,水面突然翻起银浪,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搅动。她正要起身,听见身后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凡人,你为何在此垂泪?"

阿月转头,看见河中央浮出条水桶粗的黑龙,鳞片上泛着幽蓝的光,龙须扫过的地方,河水竟结出细碎的冰花。她吓得想跑,却见龙首上端坐着个穿青衫的白胡子老头,手里摇着把雕花蒲扇。

"是...是龙王爷?"阿月跪下来,额头触到冰凉的鹅卵石。

"正是。"老头捻着胡子笑,"你这粽子里裹的不是糯米,是半条命啊。"

阿月的眼泪又落下来:"我儿子阿和,十九岁跟着队伍打法国鬼子,去年冬天没消息。我包粽给他,煮粽给他,可他连口热汤都没喝上..."

"你可知,这红河底下压着十万阴兵?"龙王爷的声音沉下来,"战死的兵卒怨气不散,搅得河水浑浊,稻田干裂。你这三粽入江,怨气竟淡了几分。"

阿月抬头:"您是说..."

"你这粽子里,有娘的心血,有未说出口的思念,有盼儿归的执念。"龙王爷挥了挥袖子,河水突然翻涌,三个粽子从漩涡里浮上来,"寻常粽子入水即腐,可你这粽里裹着魂。我且帮你个忙——"

他屈指一弹,一道金光没入粽子。阿月看见粽叶上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阿和小时候画的歪扭太阳。"待到来年春汛,你到河湾那片荒田去。"龙王爷的声音渐远,"撒一把粽米,自有收成。"

第二年清明,阿月跟着村长去了河湾。那里从前是片乱石滩,连野草都长不旺。可今春的泥土松松的,泛着油黑的光。她蹲下身,从怀里摸出把保存了一冬的糯米——那是她特意留的,没舍得吃。

"就撒这儿吧。"村长帮她撒开米粒。

说也奇怪,刚撒下的米粒竟钻进了土里。阿月正发愣,远处传来"噼啪"一声响。转头看时,土里冒出嫩绿的芽,抽枝、拔节,转眼间就结出了稻穗。最奇的是那稻粒,竟颗颗都长成心形,尖儿上还挂着米白色的浆。

"阿月!阿月!"阿棉从田埂跑过来,手里捧着把稻子,"我家那口子说,这米煮出来香得很!你闻闻!"

阿月接过稻子,凑到鼻前。米香里混着股熟悉的甜,像是阿和小时候偷喝的糖水,又像是她哄小娃时哼的《摇篮曲》。她突然想起昨夜的梦:阿和穿着干净的军装,站在金黄的稻田里,手里捧着碗米饭,说:"娘,这饭里有你的味道。"

煮饭那天,整个村子都闻到了香。阿月把米淘了三遍,放进土灶的大铁锅里。水开时,蒸汽里浮起段旋律——是《摇篮曲》!阿棉的小娃最先听出来,拍着小手笑:"阿婆唱过!阿婆唱过!"

阿月的眼泪滴进锅里,溅起小水花。她看见蒸汽里的旋律越来越清晰,像是阿和在哼,又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和:有阿姐的孩子,有村东头没了爹的小妹,有河湾里沉了三十年的老渔夫...原来这些年,大家都在等这锅饭。

后来,红河湾的稻子越种越多。村民们管那心形的米粒叫"粽灵米",说每颗米里都住着个没走远的魂。每年清明,家家户户都要包三角粽投江——不是为了祭谁,是要让那些没机会回家的魂,尝尝人间的甜。

阿月活到九十三岁。临终前,她拉着孙女儿的手,指着床头的蓝布包:"那里面是阿和的木陀螺,还有半块粽叶。等你长大了,去河湾看看,稻穗抽芽时,能听见阿和在唱歌呢。"

现在,红河湾的稻田还是那样金黄。风一吹,稻浪翻涌,像是谁在轻轻哼唱。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能看见水下的影子——是个穿青衫的老头,摇着蒲扇笑;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娃,举着粽喊"月亮";还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兜里装着半块粽,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而所有的故事里,都藏着句没说出口的话:有些名字,有些思念,从来不会被河水冲走。它们会变成米,变成歌,变成风吹过稻田时,那声轻轻的、暖暖的——

"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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