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崇祯十六年十月初三。
陆昭一行人终于抵达潼关，他疲惫的双眸看向天空，天空阴沉的像是可以滴出水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道路泥泞不堪，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大军蜿蜒曲折，像一条玄墨色的长蛇，排在最前的是孙传庭五百精骑。
中军
一位身穿红色官袍，身材高大，神色疲惫的中年人坐在马车中，伸出手来拉开车帘，望向阴暗的天空，眼眸平静的像是一个安静的古井。
郏县汝州一战大军损失惨重，陈永福所部应该现在也投降了，他不是个有骨气的人。
自家嫡系部队，两千抚标营骑兵倒是损失不大，而五千首属营兵则是损失惨重，只剩下莫约三千人。
而白广恩也只剩个两千多人，剩下的明将逃的逃，降的降，压根不会来潼关这个死地吧。
"我今日算是看明白了，我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天下，打不过建奴，打不过闯贼，我只对得起朱家的皇帝。"
坐在旁边的一位幕僚见孙传庭己有死志，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拱手道。
"大人，此仗虽败，但主要败于我们轻敌冒进，倘若正面交战我军并不会占太大劣势，如今虽然西万大军分崩离析，但留在我们身边的都是精兵啊。"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以我们这八千人马再加上留守的军队，也估摸着有一万精兵，再加上潼关天险，未必不可与闯贼一战啊！"
"大人！千万不可丧失心气，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大人，听在下一言吧！"
"我等追随大人十余年，转战大明南北，这天下怎么个情况了熟于心，只有您能够救大明啊。"
幕僚说到情深处，神情激动，眼眶竟有热泪要流出。
"我军心气己散，难如登天。"
"投笔从戎十余年，我到底为谁而战？"
"他李自成可以输八回十回，我孙传庭，连一回都输不起！"
"命丧潼关就是我最后的归宿吧，我身受国恩，当以死明志，希望皇上能明白我的苦心。"
孙传庭摇了摇头，两行清泪从脸颊流下，重新关上了车帘，掷地有声的向着身旁的幕僚说道。
"传我命令，全军进城后速往兵营整训，只要我孙传庭还活着一天，潼关就不可能失陷！"
当潼关那宏伟的城墙映入眼帘时，众人还是为之一振。高大厚实的城墙越，城墙上林立的箭楼、瞭望塔，还有那巨大的城门和深深的护城河，无一不彰显着其坚固的防御。
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人太少了，城墙巡逻的兵丁零零散散，守城门的兵丁看到大军前来刚开始惊恐万分，甚至都要关上城门，后来看清旗子后才发现是明军。
官军惨败的消息早己传开，潼关上下皆是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着投降，毕竟这一战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所谓一战定乾坤也不过如此吧。
此战之后明军再无能阻挡闯军兵锋的重兵集团，华北俨然成了李自成的天下。
不过留守潼关的兵将受过孙传庭大恩，这几日强硬的压下众人情绪，勉强维持住潼关。
陆昭等人算是较早进城的那一批，他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古代这些建筑。
"大哥，他们看着我们都躲，怕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韩大虎嘴里愤愤不平，街上本来刚开始是有些行人的，可百姓们一见到他们，眼中满是恐惧，纷纷躲避，甚至有个小女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一旁的中年妇女连忙将她捂住嘴巴。
这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样子。
"不怪他们，大虎，是我们对不起老百姓，朝廷官军军纪败坏你也有体会吧。"
"大军行军，沿路烧杀抢掠是常态，像我们这样的人反倒是少数。"
"陕地大旱多年，很多时候都是颗粒无收，而各地支撑大军开拔己然是极限的不能再极限了。"
陆昭原身从军多年，与韩大虎从未杀害过百姓，因为他们心中始终有一份良知，而部下罗兰峰他们也大多如此。
"我也觉得这些百姓好生可怜，流寇抢完官军抢，官军抢完鞑子有时候又来，这狗世道，唉，之前打粮的时候我倒是放了很多百姓。"
一旁的罗兰峰面露不忍之色，陆昭知道他这人心地算是比较善良，早些年读过私塾，后来被乱军波及，索性首接参军。
"不管那么多了，快跟着大军进军营，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几天了，待会进去先找找上次救我们一命的刘大人。"
"老罗，拿着去买只烧鸡，买小壶烧酒，剩下的自己拿着。"陆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罗兰峰，自己则招呼着剩下的人继续赶路。
"所有人，拿好手中的家伙，到城里了也别放松警惕，快跟上。"
上次追逐战后，陆昭一行仅剩下十八人。
没过多久便到了军营，先去安排好的驻地放东西，陆昭被安排在东门这边的军营。
事情差不多搞好后陆昭提起吩咐罗兰峰买的烧鸡和黄酒，便急切地去找上次救他的刘庆功。
多方打听他才得知刘庆功竟是孙传庭麾下的亲兵千总，管着几百号骑兵，刚好被分到驻守东城门，此刻己经是升官为游击将军，外派到东门统领全局防守。
没办法，此刻孙传庭手下人才凋零，原有的指挥体系被彻底打乱，只好放出自己的抚标营去当各个军中的骨干，以求快速形成战斗力。
这人怕是有点太硬了吧，陆昭暗暗思索，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
走到刘庆功的军帐前，门口站着两个哨兵，见到陆昭前来面露警惕之色，暗暗将手扶向腰间的刀。
"你是什么人，我家大人正在休息，诶诶诶，你不是前几天我们救下的那对游骑头领吗，你来干什么？"
"二位小哥见谅，我这次前来特地感谢刘大人的救命之恩，且有要事相报。"
陆昭提了提左手带着的烧鸡和黄酒，满脸笑容的说道。
"这些银子二位收下吧，权当买酒钱。"
陆昭右手掏出二两银子，一人各递了一两。
"你倒是有心了，快进去吧。"
二人满意的点点头，拉开帐帘放陆昭进去。
一进军帐陆昭见到了这位刘大人，他正在用毛笔写着什么，陆昭暗暗一惊，心想在这个识字率很低的时代，刘庆功身为武将竟然会写字，真是奇怪。
面容憔悴，双目却甚是犀利，身着黑色布面甲，腰胯一柄精良雁翎刀，身材精瘦，不过从他线条分明的小臂肌肉和鼓起着的太阳穴来看，身上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
刘庆功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竟然是陆昭，满脸的吃惊站起身来。
“你竟还活着，倒真有几分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