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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意外的相遇
夏日的蝉鸣像被撒了一把盐的热油，“滋啦滋啦” 聒噪得要把空气烫出泡。闷热的风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柏油马路蒸腾着扭曲的热气，连影子都被晒得蔫巴巴蜷缩在脚边。林霄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白大褂前襟上，洇出深色的圆斑，他匆匆拐进 “回春诊所” 时，铁门 “吱呀” 一声轻响，惊得墙角懒怠扑棱翅膀的麻雀，扑簌簌掠向半空。
这是他课余拼命挤出来的打工地，薪水少得可怜，可每当看见病人舒展的眉头，那些被他用医术轻轻推开的痛苦，像把小锤子，一下下砸在柔软的地方，让他从脊梁骨里透出满足 —— 这是独属于医者的、烫得人心尖发颤的成就感。
“小林！快！快过来！” 张医生的声音像被扯断的琴弦，慌里慌张地蹦进走廊。他往常总是稳稳当当的，此刻却连白大褂下摆都在打旋，眼睛瞪得溜圆，往诊疗室方向拼命招手。林霄心猛地一坠，三步并两步冲过去，白大褂被风灌得鼓起来，像只受惊的白蝴蝶。
刚推开门，消毒水味混着隐约的呻吟就裹了上来。病床上的老人脸白得像张纸，冷汗在黄旧的枕巾上洇出深色，胸口急促起伏，像被攥住的破风箱。林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呼吸都跟着变轻，却硬是稳住声音：“张叔，我在呢，啥情况？” 张医生一把抓住他手腕，手烫得像揣了火炭，声音带着少见的慌：“突然昏过去的，脉搏乱得像团麻……” 两人的影子在诊疗室惨白的灯光里晃啊晃，把一场生死拉扯，拽进这逼仄闷热的小房间，连窗外的蝉鸣，都成了揪心的背景音 。
林霄迅速稳住心神，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清冷气息，这气息像是能定魂，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归位。他俯下身，手指搭上老人腕间，感受那紊乱如惊弓之鸟般的脉搏。“气虚欲脱，邪气扰心……” 他在心里快速默念着中医典籍里的条文，额角的青筋随着专注微微跳动。
张医生在一旁紧紧盯着，手背的青筋都绷起来，诊疗室里的安静像是被抻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要断裂。林霄指尖轻轻点按老人的人中、内关穴，动作稳而快，像是在与时间抢夺生机。每一下按压，都带着他日夜苦读积累的力道，仿佛要把中医传承的温度，通过指尖渡进老人枯竭的身体。
渐渐，老人的呻吟弱了些，脉搏虽依旧紊乱，却有了些挣扎着要规整的迹象。林霄额头的汗滴落到老人手背上，他却顾不上擦，快速转身翻找药柜：“张叔，快，参附注射液，还有生脉饮……” 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像是要用这些药，在生死之间硬生生辟出一条路。
张医生忙不迭应和，手却抖得差点碰翻药瓶。当药液缓缓推进老人静脉，林霄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药液，一点点注入老人体内，和那微弱的生机紧紧缠在一起。他守在床边，眼睛不敢眨，看老人眼皮像风中残叶般轻颤，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醒了！” 张医生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带着哽咽，林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却咧开嘴笑，那笑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医术奏效的狂喜，像是在荒芜沙漠里，终于看到了绿洲的影子。
老人沙哑着开口：“谢…… 谢谢你们……” 气若游丝，却像晨钟暮鼓，敲在两人心上。林霄忙扶住老人胳膊，温声道：“大爷，您别动，安心歇着，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说话时，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连带着声音都暖烘烘的，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弱了些，热风似乎也有了点温柔的意思。张医生擦了把额头的汗，看向林霄的眼神里多了层惊叹：“小林，你这手活儿，越来越利索了，刚才那几下穴位按压，可是把老爷子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关键啊。” 林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微微发红：“张叔，我也是现学现卖，前些天看的医案刚好用上，要不是您平时教我那么多……” 话没说完，被张医生笑着打断：“你这孩子，懂得活学活用，又有这份救人的热乎劲儿，将来准是个好大夫。”
正说着，诊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姑娘探进头来。她眉眼间还带着焦急，看见老人醒了，眼睛瞬间亮起来，几步跨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欢喜：“爸！您咋样了？可吓死我了……” 老人颤巍巍抬抬手，姑娘忙握住，林霄和张医生识趣地要退出去，姑娘却转过身，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两位医生，要不是你们…… 我都不敢想……” 林霄慌忙扶住她胳膊，连连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您照顾好大爷，有啥情况随时叫我们。” 那姑娘眼里的感激像汪清泉，晃得林霄心里暖烘烘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出了诊疗室，诊所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投来或好奇或赞许的目光。林霄经过护士站，小护士阿珍眼睛笑成月牙：“小林，又救人啦，厉害呀！” 林霄摸摸鼻子笑：“运气好，刚好赶上。” 阿珍笑嘻嘻地说：“啥运气呀，是你有本事，我刚才可听张医生夸你呢。” 林霄耳尖又热了，逃也似地往更衣室走，心里却像揣了只欢跳的小鹿，满是被认可的喜悦。
换好衣服，林霄站在诊所门口透透气。夕阳像被揉碎的金箔，稀稀拉拉洒在街道上，闷热退了些，晚风裹着街角 bakery（面包店）飘来的黄油香，往人鼻子里钻。他想起刚才的惊险，想起老人从昏迷到清醒的过程，中医的神奇再次在他心里翻涌起浪潮。他报考医学院时，家人朋友都说中医难学、就业窄，可每次在诊所，用那些古老的穴位、汤药救人时，他都觉得自己握住了最珍贵的传承，这传承里有先辈的智慧，有救人的温度，还有无数个像今天这样，能让生命重新闪光的瞬间。
正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同学发来的消息，问他打工啥时候结束，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新开的火锅。林霄笑着回：“快啦，等下就来，记得给我留毛肚！” 手指在屏幕上点按的瞬间，他又看了眼 “回春诊所” 的招牌，夕阳给木匾镀了层金边，“回春” 两个字像是活了，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转身往诊所里走，准备和张医生说一声下班，却听见诊疗室又传来张医生略显焦急的声音：“姑娘，你爸这情况还得再观察，你别慌……” 林霄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快步朝诊疗室跑去，心里想着，这小小的诊所，大概就是这样，永远在上演着生命的波折，而他，愿意在这里，用自己的所学，一次次接住那些坠落的希望，不管未来的路多难，这一刻，在这蝉鸣渐弱的夏日黄昏，他对学医救人的信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滚烫……
林霄冲进诊疗室，就见姑娘急得眼眶通红，握着老人的手不停掉眼泪，老人又开始喘得厉害，嘴唇重新泛白。他顾不上多想，再次搭脉，心里 “咯噔” 一下 —— 脉象比之前更紊乱，像是风暴里的小舟，随时要倾覆。
“怎么回事？” 林霄看向张医生，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张医生紧皱眉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 会不会是有啥隐疾没查出来？” 林霄咬咬牙，快速回忆老人刚才的症状，突然想到老人进来时，衣服上有股淡淡的农药味，他猛地抬头：“张叔，大爷是不是接触过农药？” 姑娘愣了愣，哭着说：“我爸今天去菜地打药，回来就说不舒服…… 我、我没当回事……”
林霄和张医生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农药中毒！这在中医的常规诊疗里，是棘手的状况，可眼下，没时间等西医急救车（诊所位置偏，救护车来得慢），林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中医里解百毒的一些土方，还有急救的针法。
“张叔，快拿绿豆、甘草，熬浓汁！” 林霄边说边快速消毒银针，“我先扎针逼毒！”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精准找到大椎、曲池等穴位，银针带着他的力道刺入，稳、准、狠。姑娘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却还在掉，林霄顾不上安慰，额角的汗又下来了，每一针都像是在和死神拔河，他能清晰感觉到老人体内那股毒素，像凶狠的恶兽，在和他的针法对抗。
张医生动作麻利地熬着药，药香很快在诊疗室弥漫，可林霄知道，这只是辅助，关键在针法能不能暂时压制毒素。他又补了几针，老人的呻吟渐渐弱些，可脉搏依旧像紊乱的琴弦。“姑娘，你爸这情况必须送大医院，我们这儿条件有限，得赶紧！” 林霄终于停下针，对着姑娘急声道。姑娘忙不迭点头，掏出手机要叫车。
这时，诊所的门被 “哐当” 撞开，一个醉醺醺的大汉闯进来，踉跄着差点摔倒：“给、给我看病…… 老子头疼……” 阿珍在外面拦不住，急得首跺脚。林霄咬咬牙，刚要开口，张医生却拦住他：“你照顾老爷子，我去应付。” 林霄知道张医生是怕醉汉闹事影响这边，心里满是感激，又低头专注看老人的情况。
张医生把醉汉往旁边诊室带，醉汉却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过来，林霄心急如焚，却只能守着老人。姑娘己经叫到车，哭着问：“医生，我爸不会有事吧？” 林霄握住她发抖的手：“别怕，我们尽力了，去大医院肯定能好，这些针能暂时稳住，路上别让大爷乱动。” 他说得坚定，可心里也没底，只盼着救护车能快些，盼着自己的针法真能撑到那时候。
好不容易把醉汉安抚住（张医生好说歹说，又给倒了杯茶让他醒醒酒），林霄和张医生帮着姑娘把老人抬上救护车。看着救护车鸣笛远去，林霄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张医生拍他肩膀：“你己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看天意，也看现代医学的本事。” 林霄点点头，却还是盯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首到那抹红白彻底看不见，才缓缓回诊所。
诊所里，刚才的混乱还残留着痕迹，阿珍红着眼圈整理东西：“太吓人了…… 还好大爷被送走了。” 林霄勉强笑了笑，走进更衣室换衣服，镜子里的他满眼血丝，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同学的消息又发来几条，催他赶紧去吃火锅，他回了句 “马上到”，却在诊所门口又站了会儿。
夏日的黄昏己经变成暖橙色，风里的黄油香更浓了，街角的路灯开始亮起来，昏黄的光像老人温暖的手。林霄想起今天这一场生死急救，从意外相遇时的惊心动魄，到现在的疲惫与牵挂，中医的传承、西医的辅助，生命的脆弱与顽强，像走马灯在他脑子里转。他知道，自己在 “回春诊所” 的这段打工经历，在今天这场意外相遇里，又刻下了深深的一道印记，这印记里有慌乱、有坚定、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有对学医之路更深的执着。
他抬手抹了把脸，把那些复杂情绪都揉进晚风里，朝着同学说的火锅店方向走去。火锅的热辣在等着他，而明天，“回春诊所” 的故事还会继续，他也会带着今天的感悟，在学医救人的路上，一步步，走得更稳、更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