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在午时三刻突然起火。不是寻常的橘红色火焰,而是泛着青光的冷焰,将木质结构烧成灰烬却不伤锦缎分毫。白漓从浓烟中抓起雾临潼的后领时,发现少年腕间的银铃正在疯狂震颤——是苗疆预警蛊感应到杀气的反应。
"殷无咎的焚心火。"白漓将人甩上肩头,三具人傀破窗而入组成肉盾。火焰舔舐人傀皮肤时发出油脂爆裂的声响,却散发出诡异的檀香味。
雾临潼趁机咬破他肩膀。血珠渗入唇缝的瞬间,少年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白漓的血里混着傀儡引,浓度比昨夜高出十倍不止。他早该想到的,能让情蛊结茧的体液,怎么可能是普通髓液。
"再咬深些。"白漓突然掐住他后颈迫使他继续吸血,"正好把子蛊送进去。"
房梁轰然倒塌的巨响中,雾临潼感到有东西顺着喉管爬向心脏。不是蛊虫也不是傀儡丝,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契约力量。他挣扎着想要呕吐,却被白漓捂住口鼻拖进燃烧的衣柜——那里藏着条暗道,木板内侧刻满镇魂符文。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雾临潼后背贴上冰凉石壁时,才发觉整条密道壁上都覆着人皮,每寸皮肤都纹着傀儡引的图谱。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皮正在随着白漓的呼吸起伏,像活物般轻轻震颤。
"你的...皮库?"苗疆少年指尖凝出萤火蛊,照亮一张眉间点着朱砂的女性人皮。它突然对雾临潼眨了眨眼。
白漓掰过他的下巴:"专心。"傀儡师金瞳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殷无咎要的不是《牵丝戏》,是'同命契'。"
暗道尽头是间冰窖。雾临潼看到中央玉棺时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棺中躺着个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青年,只是眉宇间多了道金色竖纹。青年双手交叠在胸前,指缝间游动着熟悉的青色蛊虫。
"我师兄...的肉身?"雾临潼的银铃突然全部哑声,"不可能...三年前我亲眼看着他被万蛊噬心..."
白漓突然将手插入他发间。傀儡丝顺着头皮游走,在百会穴附近勾出团黑雾。雾临潼痛得蜷缩起来,那团黑雾却幻化成青年模样,对他温柔微笑。
"你师兄没告诉你?"白漓捏碎黑雾,"转生蛊需要血脉至亲做容器。"
苗疆少年突然暴起发难。他袖中飞出十二只噬心蛊,却在触及白漓前自爆成血雾。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苗疆秘传的禁术符文——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白漓不躲不闪,任由血符烙在胸前。皮肤焦糊的味道中,他心口的金纹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玉雕心脏的一角。那颗莹白的器官上爬满红色细丝,正随着雾临潼的呼吸频率跳动。
"看清楚了?"白漓抓住少年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面的傀儡引...是你师兄的手笔。"
冰窖突然剧烈震动。玉棺中的"尸体"睁开眼睛,瞳孔是傀儡师特有的金色。雾临潼倒退三步撞上墙面的瞬间,整面人皮突然活过来缠住他西肢,将他的银铃与白漓的傀儡丝绞在一起。
"临潼...我亲爱的...容器..."尸体发出沙哑的声音。雾临潼惊骇地发现师兄颈侧也有银铃印记——那是本命蛊被剥离的标记。
白漓突然割开自己手腕。莹白血液喷溅在玉棺上,立刻化作金丝将棺木裹成茧状。尸体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而雾临潼体内的千机蛊同时暴动,在皮下隆起可怕的脉络。
"三年前你师兄找到我..."白漓在震荡中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完整的金色契约纹,"用半卷《牵丝戏》换我半颗心。"
雾临潼的银铃突然全部炸裂。碎片划破他脸颊的同时,师兄的尸体猛地坐起,胸腔大开如绽放的花——里面蜷缩着个巴掌大的婴孩,浑身覆满金红交错的纹路。
"双生契的...主体..."白漓突然咳出金色液体,"殷无咎把它...养在你师兄体内..."
苗疆少年扑向玉棺的动作被傀儡丝强行制止。白漓从背后箍住他腰身,两人跌倒在冰面上时,雾临潼看到师兄的尸体正在融化,而那个婴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别看。"白漓捂住他眼睛,"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
冰窖顶部突然破开大洞。殷无咎的声音伴着纷纷扬扬的纸钱飘下来:"白大人何必躲躲藏藏?把这孩子养成完全体,您就能摆脱傀儡反噬了不是么?"
白漓突然咬破雾临潼耳垂。鲜血渗入耳蜗的瞬间,苗疆少年听见了傀儡师首接传递到脑中的声音:【想活命就配合我演戏】
雾临潼反手扣住白漓后脑。两人唇齿相贴的刹那,他故意让舌尖的蛊卵渡入对方口中,同时用指甲在白漓背上刻下苗疆咒文——是"同命蛊"的起手式。
殷无咎的笑声突然卡住。因为冰面上的婴孩停止了生长,它心口浮现出与白漓、雾临潼一模一样的契约纹,只不过颜色是诡异的灰白色。
"原来如此..."纸钱突然全部自燃,在空中组成血色八卦,"你们己经结成了'情丝缠'?"
白漓趁机甩出七具人傀。这些傀儡在空中解体成丝线,将下落的纸灰全部裹成茧状。雾临潼则咬破十指,血珠弹到冰面上立刻化作蛊虫,啃噬出复杂的逃生路线。
当两人坠入新出现的暗道时,那个诡异的婴孩突然发出啼哭。声音穿透耳膜的瞬间,雾临潼看到白漓玉雕心脏上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而自己脊椎里的千机蛊正在疯狂分泌某种液体——是转生蛊特有的记忆载体。
"白漓..."苗疆少年在坠落中抓紧对方衣襟,"我师兄的记忆...在你心里?"
傀儡师没有回答。他金瞳中的光正在急速暗淡,就像有人从他内部吸走能量。暗道尽头出现微光时,雾临潼才惊觉白漓的皮肤正在玉化——从心口开始,蔓延向西肢的可怕结晶。
落地冲击让两人在枯草堆里滚作一团。雾临潼翻身压住白漓时,发现傀儡师右手指尖己经完全变成玉石。更可怕的是,这种变化正沿着傀儡丝向他自己身上蔓延。
"同命蛊的反噬..."白漓声音变得像碎玉相击,"现在信我了?"
雾临潼突然撕开自己衣领。少年心口浮现出与白漓对称的契约纹,只不过他的纹路里流动着血色蛊虫。当他把两人心口相贴时,那些蛊虫开始疯狂啃噬玉化部位,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以蛊克傀..."少年痛得浑身发抖,"师兄当年...就是这么救你的?"
白漓的瞳孔突然恢复一丝清明。他抬起尚未玉化的左手,轻轻按在雾临潼脊椎第三节:"不...他给了我...这个..."
雾临潼的尖叫惊飞了洞外栖息的寒鸦。他感到有东西从白漓掌心钻入自己骨骼——不是傀儡丝,而是段被封印的记忆。在剧痛造成的幻觉中,他看到师兄将染血的金铃系在白漓腕上,而年轻的傀儡师眼中...流下的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