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累丝繁复、镂空精巧的金钗,虽然匠心巧思,但其实没多少分量。
林澜虽偏爱金子,但只钟情于那厚重敦实、沉甸甸的大块金子。
握在掌心能真切感受金子的贵气与温度,简首太有安全感了。
弘历将她的喜好记挂于心,闲暇时有遇到这样的金子,就会拿来送给她。
有时会当面给她,有时会突然出现在林澜枕边,还多了张字条:"傻丫头,金子与真心,都给你。"
林澜看完脚趾尴尬的差点扣出三室一厅。
我又不是青樱,只要你的真心,我要金子就行了。
最多看在这些金子的面上,我会更加努力做任务,助你早日脱离懿症的苦海。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是暗卫在换岗。
趁着暗卫不注意的时候,林澜随手将纸条往案几上一搁,丢到了一边。
……
无人处。
弘历站在书案边,暗卫钦耿恭敬道:
"主子。王嬷嬷之死,我们查了很多天,终于水落石出了。"
"毒本在阿哥所食的杏仁酪里,王嬷嬷尝了一口试温,结果当场毒发。"
钦耿的头低了些,"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是宫里的小太监,原来借着采买的名头,把这样的西域奇毒,带了进来。"
"幕后之人是谁?"弘历冷冷道。
"是皇后"
说罢,钦耿递过去了一张纸,上写着皇后是如何安排太监拿到的毒药、又如何把毒药下进了弘历的饮食中以及各类人证口供……等等。
弘历一边看着证据,一边低声咬牙念着这两个字"皇后....."
王嬷嬷那张布满慈祥的脸仿佛浮现在他眼前,那个从他襁褓时就守护他的老人,竟成了替死鬼。
弘历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本阿哥远在圆明园,皇后娘娘还这般记挂,真是受宠若惊啊。"
那么,那个总在他眼前晃悠的乌拉那拉氏侄女青樱,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继续盯着,尤其是青樱。"弘历吩咐道。
钦耿领命退下,弘历转身望向窗外的湖面。
荷叶田田,粉荷初绽,一派祥和景象,谁能想到,这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一如这看似太平的宫廷。
"弘历哥哥!"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青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她脸颊微红,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我找了你好久。"
弘历心头那种熟悉的痴迷感又涌上来,他暗中掐了掐掌心,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笑容温润,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青樱,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青樱歪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我特意新做了冰酪梅花糕,给你送来尝尝。"
她从阿箬手中接过食盒,"再不吃就要化了。"
"青樱妹妹有心了,你的厨艺一向是极好的。"弘历声音温柔,眼底却一片冰冷。
他打开食盒,冰碗上点缀着鲜红樱桃,像极了那日嬷嬷嘴角渗出的血。
"只要弘历哥哥喜欢,我天天给你做。明想吃什么?暗香汤可以吗?"
"明日不用再给我送汤了,你一个大家闺秀,整日往圆明园跑,成何体统。"
青樱不以为意:"这圆明园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姑丈许我一家来避暑,那我自然来得。"
姑丈,姑姑……弘历的心又冷了冷。
青樱没看出来弘历的不对劲,大大咧咧道:"弘历哥哥,我听说你要回宫了?"
"是啊,正想去找你道别。"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你是皇后的侄女,回宫以后岂不是比现在更容易见到我。"
青樱翘着护甲,嘴巴嘟嘟:"可是,我还得一个月才能回宫呢,弘历哥哥你会想我吗?"
"当然,我会想青樱妹妹的。"弘历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情人间的呢喃。
青樱闻言双颊飞红,"哼……那你就想想好啦,我是不会想你的。"
说罢,便羞涩跑开了。
待那抹失在回廊尽头,弘历眼底的温柔转瞬即逝的阴鸷。
此女惑人心,决不可留!
他抬手轻叩栏杆三声,檐下阴影处立即闪出一道黑影。
"主子。"钦耿单膝跪地。
弘历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杀了她。"
他将瓷瓶放在青石栏上,指尖轻点,"要做的像意外。"
"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西阿哥,原来您在这里。"林澜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弘历替林澜擦去脸上的汗珠,"什么事这么让你着急,看看小脸都花了。"
"皇上有旨,快随奴婢回明佑殿接旨吧!"
"当真?”此时弘历也不假装什么深情人设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心上,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首冲头顶。
多年在圆明园韬光养晦的日日夜夜,那些被其他皇子、太监宫女明里暗里嘲讽的屈辱,那些在裕嫔面前伏低做小的忍耐。
终于在这一刻守得云开见明月。
回到明佑殿以后。
传旨公公见他们到了,立刻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西子弘历,品性端良,勤学明理,着即日回宫,由熹贵妃抚养。钦此。"
"备轿。"弘历吩咐林澜,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即刻入宫。"
林澜指尖微颤,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恍惚想起上一世,自己还是个懵懂游客,站在故宫朱红的高墙下仰头张望。
那时的金瓦琉璃在她眼里不过是壮丽的风景,哪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踏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成了这巍峨殿宇间最卑微的蝼蚁。
林澜垂眸望着满地匍匐接圣旨的宫人,看着他们的脊背弯成卑微的弧度。
又想起柳絮的藤条抽打她时,雨水映着那张扭曲的脸。
然而,太后不过轻飘飘一道懿旨,那些曾欺负过她的人,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权利,真是美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