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悦悦的"半天妖烤鱼”就在王钰店的旁边。油腻的霓虹灯招牌缺了一个"女"字,只剩下"半天夭烤鱼"五个字在夜色中闪烁,像某种不祥的隐喻。
晚上七点半,正是饭店最热闹的时候。潘悦悦却独自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用冰袋敷着红肿的右脸。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和王钰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给王钰的女儿小桃画的一幅画,画上是三个手拉手的简笔小人,标注着"妈妈"、"小钰阿姨"和"小桃"。
"妈妈..."八岁的小桃怯生生地站在厨房门口,怀里抱着一个褪色的毛绒兔子。孩子遗传了母亲姣好的五官,却比潘悦悦多了几分灵气,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汪清泉。
潘悦悦慌忙放下冰袋,挤出一个笑容:"宝贝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要春游吗?"
"我听到声音了..."小桃咬着嘴唇,目光落在母亲肿起的颧骨上,"宋叔叔又喝酒了吗?"
后厨的门帘突然被粗暴地掀开,宋君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这个西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沾着油渍和口红印,浑身散发着酒精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他曾经还算端正的五官如今被酒精泡得浮肿,眼睛里布满血丝。
"钱呢?"他一把抓住潘悦悦的头发,声音嘶哑,"昨天那桌包间的钱你藏哪了?"
"那...那是要交房租的..."潘悦悦疼得眼泪首流,却不敢挣扎。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哀求。小桃吓得尖叫一声,毛绒兔子掉在地上。
"闭嘴!赔钱货!"宋君扭头冲孩子吼道,随即拽着潘悦悦的头发往墙上撞,",把钱给老子拿出来!"
前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宋君带来的那群狐朋狗友在砸店取乐。啤酒瓶砸在墙上,汤汁泼在崭新的墙纸上,客人们惊慌逃窜。
"你们住手,不然我报警了!"潘悦悦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来扑向前厅。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狼藉:她精心挑选的青花瓷餐具碎了一地,墙上的水墨画被泼上了火锅底料,最要命的是那台刚分期买的双开门冰箱,正被一个纹身男用铁棍猛砸。
"住手!"她扑上去阻拦,却被宋君从背后一脚踹倒。腹部传来剧痛,她蜷缩在油腻的地板上,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饭店被一点点摧毁。
"妈妈!"小桃哭着跑过来,被宋君一把推开。孩子撞在桌角,额头顿时见了血。
潘悦悦的视线模糊了。恍惚间,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宋君的场景。那是在"夜未央"酒吧,他穿着考究的西装,谈吐风趣,说自己是一家旅游公司的老总。他请她喝的那杯"蓝色夏威夷",甜得发腻,就像他后来那些天花乱坠的承诺。
首到同居后她才知道,所谓的"公司"早就破产,那套西装是他最后的体面。而更早之前——二十出头时他开公交车撞死过一个老人,靠着伪造的精神病史逃脱了法律制裁。这些都是他在一次醉酒后得意洋洋炫耀的"光辉事迹"。
"报警!我要报警!"潘悦悦摸到吧台下的手机,声音嘶哑。
宋君狞笑着蹲下来,夺过手机:"报啊?让警察来看看你这个未婚先孕的烂货?看看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他凑近她耳边,酒气喷在她脸上,"别忘了,你闺女可还在上学呢。那么漂亮的小脸蛋,要是哪天不小心..."
潘悦悦浑身发抖,眼泪混着血水滴落在地板上。她想起上周小桃放学回来说,有个陌生叔叔在校门口给她买冰淇淋;想起上个月家门口出现的死老鼠;想起更早之前,那些被她忽略的警告。
后巷传来警笛声——是好心的顾客报的警。宋君骂了句脏话,带着他那群朋友从后门溜走了,临走前还顺走了收银台里所有的现金。
警察做了笔录离开。她抱着瑟瑟发抖的小桃,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王钰曾经劝她的话:"悦悦姐,那个人眼神不正。"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小钰你不懂,他对我可好了,每天都来接我下班..."
夜风吹散了警车的尾灯,潘悦悦摸出藏在调料柜夹层里的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等待接通的嘟嘟声中,小桃在她怀里小声问:"妈妈,我们能不能去找小钰阿姨?"
潘悦悦没有回答。想起抽屉里那张验孕棒——两道红线在黑暗中像两把滴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