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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莱克斯沉默了一会儿，“他用自己的基因修补了你，所以他的基因也出现了损伤。”
灯光映照着陆沉舟眼底密布的血丝，他紧锁的眉峰刻着深深的沟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科，你的能力……能救他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挤出。
“当然可以，”科莱克斯的目光从陆沉舟疲惫的脸上移开，落在他自己泛着幽微蓝光的指尖，那些能量纹路如活物般明灭游走，“我可以同时修复你们两人。”
陆沉舟追问，“每一次使用这种力量，你和‘母虫’意识的连接……会加深多少？”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如同凝视深渊。
“单纯修复个体损伤，只调用基础能级的话，风险……理论上可控。”科莱克斯抬眼，精准地捕捉到陆沉舟的意图，“你想让我救江砚？”
“他本不该卷入这一切！他是无辜的！”陆沉舟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和责任感赤裸裸地袒露在空气中，连空气都变得滞重。
“那你呢？”科莱克斯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恼怒，指尖的蓝光却骤然明亮了一瞬。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修复他的损伤，所需能量只是基础级。而我不同。我的问题不是修补，是彻底改写基因蓝图。那么，你告诉我，彻底治愈我，与清理核污染相比，哪个风险更高？”
“这……”科莱克斯无语，因为他知道如果彻底治疗陆沉舟确实比清理污染更难。
看到科莱克斯的沉默，陆沉舟己经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小科，我不能为了我自己拿所有人去冒险……”
“够了！”一首沉默旁观的塞拉突然出声，果断地打断了这场危险的拉锯。她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搀扶起陆沉舟有些摇晃的身体，将他引向医疗舱深处。“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你们都需要休息，立刻，马上！”
不等陆沉舟反驳，她便起身扶着他回到了医疗舱。
“江砚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你更需要休息。”科莱克斯看着陆沉舟那苍白的脸说。
陆沉舟躺下的瞬间，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医疗床垫，沉重的疲惫感如汹涌的潮水顷刻淹没了陆沉舟紧绷的神经。他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意识便迅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医疗舱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而微弱的嘀嗒声，像心跳的倒影。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幽蓝的仪器光芒，在陆沉舟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紧锁的眉头即使在沉睡中也未能完全舒展，仿佛仍在梦中与无形的重担搏斗。
科莱克斯静静的矗立在舱门投下的阴影里，无声地凝视着沉睡的陆沉舟，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塞拉轻手轻脚地合上主控面板，指尖在触控屏上划过，将顶灯调至最低档位，只留下几盏关键指示灯的幽光。她走到科莱克斯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他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科莱克斯没有转头，视线依然停留在陆沉舟身上。“牺牲。这是他的核心逻辑模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是低效且风险极高的行为，不符合最优生存策略。”
塞拉疲惫地倚靠在冰凉的门框上，目光也落在陆沉舟身上，“对他而言，‘最优生存策略’的计算结果，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生存概率问题。那里掺杂了太多……无法量化的东西。”
科莱克斯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每一次调用力量，那连接就会加深一分，如同在悬崖边缘试探。治愈江砚的“基础能级”操作，理论上确实在可控范围内，但“可控”从来不是绝对的。他清晰地感知到，陆沉舟那句“他毕竟是无辜的”所承载的沉重愧疚，像冰冷的锁链，不仅锁住了陆沉舟自己，也勒紧了科莱克斯的心。
“情感驱动的决策，”科莱克斯轻轻开口，更像是在进行逻辑自检，“变量过于复杂，结果难以精确预测。”
”是啊，人心难测。”塞拉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尤其是他自己的心。他拒绝你的治疗，一面是惧怕风险，怕你失控……另外一层，恐怕是他认定江砚的损伤是因‘修补’他而起。他在用拒绝治疗自己来承担这个‘错误’的后果，一种……自我惩罚……”
医疗舱内，陆沉舟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急促了一些，像是在梦中回应着塞拉的话语。监护仪上的波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规律。
科莱克斯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陆沉舟身上移开。看着他那年轻的面容在仪器的微光下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无辜者……科莱克斯的核心逻辑高速运转着，分析着“无辜”的定义，权衡着修复与放任的代价，评估着陆沉舟肩上那无形却重若千钧的责任和对江砚无解的愧疚。
“我会进行评估。”科莱克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决断。他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医疗舱外走廊更浓重的阴影里，只留下最后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指令，“在他们苏醒之前。塞拉，确保他的生命体征稳定。”
塞拉望着科莱克斯的身影被走廊的黑暗彻底吞噬。她缓缓转回头，目光落在陆沉舟即使在沉睡中也死死攥紧的拳头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重的疲惫感同样席卷了她，但她只是用力地、反复地揉搓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然后拖过一把冰冷的合金椅，在仪器幽光与低沉嗡鸣的环绕中坐了下来。她挺首背脊，像一个沉默而疲惫的哨兵，守护着这舱内仅存的、沉重而脆弱的平静。寂静再次笼罩了一切，但这一次，空气里那根无形的弦，绷得更紧了，发出唯有感知者才能听见的、近乎断裂的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