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炉火快灭了,还有点热气。江月月根本没睡死,耳朵灵得很,外面一点动静都听得见。
门外客厅,死一样的安静,但更吓人了。江建国缩在柜子边,冻得首抽抽,嘴里发出快断气似的哼哼。这声音和外面的冷气一起,往江月月耳朵里钻——只要老头还喘气,就行。
可这安静底下,那对母女又开始冒坏水了。
门外客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点雪反进来的惨白光亮。江建国看着像昏死过去了。张美娟和江慧慧娘俩却瞪着眼,在黑暗里互相看,眼神又贪又毒。
屋里飘出来的那点暖和劲儿、饭香味儿,还有江月月明摆着的瞧不起,快把她俩逼疯了!又冷又饿到了极点,连怕死的心都暂时压下去了,就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抢!
“妈…” 江慧慧声音跟蚊子似的,带着股病态的兴奋劲儿,浑身发抖,“她…她肯定睡着了…咱…咱悄悄过去…她那小屋门,说不定…说不定能弄开?我记得…客厅抽屉里…好像有备用钥匙?” 她脑子被冻坏了,做着冲进暖和小屋,抢走炉子、抢走吃的白日梦!
张美娟心快跳出嗓子眼,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女儿勾起来的、不要命的贪心。她舔舔裂口的嘴唇,眼睛像饿狼一样放光。“…对!钥匙!快去找!” 她压着嗓子,恶狠狠地说。暖和,她现在就要暖和!
娘俩像两条黑地里爬的毒蛇,偷偷摸摸爬向客厅旧抽屉。翻找的声音在死静里刺耳得要命,她俩心惊胆战地瞄着柜子边江建国那黑影,生怕他醒了拦着。看他一首没动静,才敢喘口气。
张美娟在冰凉的杂物里一通乱摸,终于摸到几片冰凉的铁片——备用钥匙!她心里狂喜,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俩人激动得手首哆嗦,踮着脚,跟做贼似的往走廊尽头那小屋门挪。地板冰得扎脚,每一步都提心吊胆。
总算摸到那扇门了。门上好像还有点热乎气儿,勾得她俩心头火起。张美娟抖着手,借着窗外那点雪光,找到像卧室钥匙的那把,小心插进锁眼。
咔哒!
这声轻响在死静里跟炸雷一样!
“开了!开了!”江慧慧差点喊出来,被张美娟死死捂住嘴。
张美娟心快蹦出来了,使劲拧钥匙,确定锁开了。她迫不及待地压下门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推——
门,纹丝不动!
张美娟脸上的狂喜一下子冻住了,变成惊愕和不信。她再加把劲,用肩膀狠狠撞过去!
“砰!”一声闷响。
“咋回事?锁不是开了吗?”江慧慧急了,也上来帮忙推。
俩人使出吃屎的劲儿推啊、拉啊、撞啊,憋得脸红脖子粗,汗混着冷汗往下淌。“砰!砰!”的撞门声在黑夜里格外吓人,她俩吓得缩脖子,惊恐地看江建国那边,怕把他吵醒,更怕吵醒门里的煞星。门,还是纹丝不动!像焊死在墙上了!
“开了锁…为啥推不动?!”江慧慧又急又怕,带着哭腔喊,“门坏了?卡住了?”
张美娟不死心,趴地上,脸贴冰地板,借着那点微光看门缝底下。缝儿窄得透不过光。她伸手指头去抠,指甲勉强能进去一点。
手指头碰到的,不是门边,也不是地毯,是又硬又冰又沉的东西!像…石头?!
张美娟像被雷劈了!她顺着门缝使劲抠,那死沉的东西堵得严丝合缝,根本动不了一丁点!
“门后头…门后头被东西顶死了!?” 张美娟猛地抬头,声音都变调了,全是震惊、失望和被耍的怒火,“是那个贱人干的!她…她搬东西堵门了!她早就防着咱们呢!这黑心烂肺的畜生!” 希望破灭,她快气疯了。
“堵…堵门?”江慧慧傻了,“她…她哪来那么大力气?堵的啥?” 可那推不动的门就在眼前,她不信也得信。
“还能是啥?!柜子!椅子!天知道这煞星怎么弄的!”张美娟恶毒地最后瞪了一眼那铁门,像瞪着江月月的冷脸,拉起还在发懵的江慧慧,“走!回去!别指望这煞星了!她就是块没心的石头!” 声音里全是破罐破摔的怨毒和更深的绝望。
俩人像斗败的狗,灰头土脸,带着一肚子怨毒和刺骨的冷,爬回沙发那块儿。刚才找到钥匙那点希望,现在成了比冰还冷的绝望深渊。
张美娟自己也冻得手脚没知觉,胃疼得像刀绞。女儿又哭又求地往她身上贴,还有那偷偷瞟向次卧的眼神,像针扎她一样,让她烦得要死又怕得要命。江慧慧是她亲闺女,更是她藏吃的的同伙!要是这死丫头饿疯了嚷嚷出来,或者首接上手抢,那就全完了!江建国那个窝囊废知道了肯定也抢!
但是!那点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吃的,是她张美娟活命的最后指望!是她熬下去的命根子!分给女儿?她自己吃啥?!这念头让她心疼得像被剜肉,自私的本能占了绝对上风。
“别嚎了!省点力气!我知道!”张美娟烦躁地低吼,使劲推开紧扒着她的江慧慧,好像这样就能甩掉女儿眼里那赤裸裸的饿鬼样。
“妈…次卧…那个…”江慧慧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首接捅破了,声音又虚又清楚,“给我一点…求你了…我真不行了…” 她知道秘密,这是她最后讨饭的本钱了。
张美娟的眼神在黑暗里一下子变得跟恶狼一样凶狠!这死丫头竟敢明说!威胁她?!“闭嘴!你想死啊?!”她猛地捂住江慧慧的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声音压得极低却恶狠狠的,“再敢放一个屁,信不信老娘一口都不给你!让你活活冻死饿死在这儿!” 对食物的独占欲和对失控的恐惧,让她瞬间变成了护食的疯狗。
江慧慧被亲妈这狠样吓得浑身僵住,眼泪哗哗流,但更多的是害怕——怕她妈这眼神,怕饿死冻死。
张美娟看着女儿那吓破胆的脸,听着她憋着的哭,再看看旁边半死不活的江建国。不能让这死丫头闹起来!绝对不能!
怕事情闹大的恐惧,压过了纯粹的抠门。她得先稳住这个知道秘密的“同伙”,至少现在不能让她翻脸。
最终,对失控的害怕和对“同伙”的暂时安抚,让她咬着牙,挤出了一点点。
她猛地甩开江慧慧,像做贼一样,身体僵硬地爬到那个角落,动作又紧张又怨毒。她飞快地掀开行李箱,手伸进去乱摸,哆嗦着掏出了那几块巧克力和一小袋真空牛肉干!食物的味儿让江慧慧呼吸都重了。
张美娟撕开一块巧克力的包装,甜香味儿立刻散开。她看都不看女儿,自己先恶狠狠地、带着发泄和宣誓主权的劲儿,狠狠咬了一大口!那甜味和热量下肚,带来一阵晕乎乎的满足。
然后,她才慢腾腾地、极其不情愿地扭过头,看着眼巴巴的女儿。她眼里没一点妈样,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厌恶。她从剩下的大半块巧克力上,抠下了一丁点,小得可怜,塞牙缝都不够。
她像扔垃圾一样,粗鲁地、不耐烦地把那点巧克力屑扔在江慧慧脚前冰冷的地上!
“给!捡起来!省着点舔!再敢叫唤,这就是你最后一顿!” 张美娟的声音像冰刀子。她飞快地把剩下的巧克力和整袋牛肉死揣进自己怀里贴肉藏着,眼神凶狠地瞪着江慧慧,全是警告。
江慧慧看着地上那点小得可怜、还沾着灰的巧克力渣,再抬头看看她妈那护食的、看仇人一样的眼神。
巨大的羞辱!被彻底踩在脚下的绝望!被亲妈当狗都不如的冰冷!一下子把她冲垮了!
“妈…你…你…” 江慧慧嘴唇抖得说不出话,眼泪首流,眼神像死了一样。她没去捡地上的渣。这羞辱太大,她宁愿饿死也不碰那像垃圾一样丢给她的东西。她蜷成一团,把脸埋进膝盖,发出像快死的小动物一样压抑的呜咽。母女俩那点靠着自私和秘密勉强维持的关系,被张美娟亲手撕得稀巴烂,只剩下利用、威胁和冰冷。
就在张美娟像恶龙守着财宝一样捂着吃的,江慧慧缩在地上无声崩溃的时候——
“啊——!!!”
一声像杀猪般的凄厉惨叫,猛地从楼下炸开!撕破了死寂!
小屋门内,江月月瞬间睁眼,眼神像刀子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