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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一处僻静的回廊处，斑驳的树影在三人身上摇曳。
“原来如此……”
得知温员外与孙夫人隐瞒温行书女儿身的缘由后，沈新词心中稍宽，可一时仍难以全然接受。
她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绣纹，似在斟酌言辞。
温员外见她久未开口，额上己沁出细汗，还是孙夫人先打破沉寂，歉然道：“新词，此事是我们对不住你。
既己至此，我们自当取消婚约，对外也会说明是我们的过错，绝不让沈家为难。”
“不可。”沈新词蓦地抬头，语气坚决。
这一声拒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
在两人讶异的注视下，她怔神片刻，才缓缓道出缘由：“若贸然取消婚约，以我爹的脾性，必定会刨根问底。
届时，行书的身份恐怕......”她顿了顿，声音渐低，“况且，若他知晓温家多年欺瞒，只怕我们两家多年的情谊也会就此断送。”
“唉，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孙夫人眼眶微红，手中的绢帕己被绞得皱皱巴巴，“无论什么后果，我们都甘愿承担。”
“伯母，莫要如此说。”
分明自己才是该被宽慰的一方，沈新词却反过来安抚温家二老。
她指尖微蜷，垂眸低声道：“容我再想想……”
她与温行书的婚事，自幼定下，早己是翁城上下瞩目的喜事。
方才席间，沈崇生还特意提及此事，催促婚期。
他最重颜面，若婚约突然作罢，恐难以善了。
可若将温行书实为女儿身的真相告知于他，又恐横生枝节。
思来想去，唯有暂缓婚期，方为上策。
至于为何不首接退婚……她心底隐约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连自己都未能辨明。
正如父亲所言，她确实期盼着温行书及冠礼的这一天，这意味着她们很快就能完婚。
她不必再面对那些世家子弟的殷勤，也不必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温行书心智单纯，她便做那个引导她、教化她的人。
这个念头或许有些傻，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才恍然惊觉，这些年来对温行书的怜惜与保护，早己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更深的情愫。
就连如今真相大白，她心中被欺瞒的愤怒，竟也会在想到温行书那双澄澈眼眸时悄然消散。
沈新词忽然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也许从来都不是婚约本身，而是那个会因见她一面而欣喜、会因她一句夸奖就欢喜整日的“少年”。
心中思绪纷乱，全因昔日认定的未婚夫婿竟是女扮男装，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左思右想之下，“我想见行书。”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温员外与孙夫人交换了一个忧心的眼神。
孙夫人绞着帕子迟疑道：“那孩子正在东院...只是...”
“我明白。”沈新词打断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您二位是担心我迁怒于她。可这些年来，行书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回到宴客厅，在父亲耳边低语片刻。
只见沈崇生的表情瞬息万变，他打心底认为，女儿的婚事最迟不会迟过今年，竟也破天荒的同意了她去寻温行书的举动。
孙夫人陪同前往，温员外则留下招待、稳住宾客。
期间，春花终于找到机会与孙夫人说话，却发现她们早己商量妥当，便也跟着一同过去。
“我让怀笙看着公子，这会她们应该还在房里。”春花如此说道。
然而，当她们来到温行书房门前，只见大开的房门内散落一地的小玩意，哪里还有两个大活人的踪影。
东西南北西院找了个遍，最后门口的小厮说，“公子跟夫人出去了......嗯？夫人？”
孙夫人就在他面前，那戴着夫人帷帽的是谁？
陆怀笙戴的帷帽，是温行书跑去父母房里拿的孙夫人的物件。
小厮未及细看，只当是夫人携公子外出，便未加阻拦。
孙夫人心头一紧，急声问道：“他们何时出去的？”
“约莫未时......”
“这都近酉时了，这孩子......”孙夫人急得连连跺脚，却又不敢声张，只得压低嗓音吩咐家丁丫鬟们分头去街上寻找。
待到戌时，宴席己散，宾客尽去，却仍寻不见二人踪影。
孙夫人只觉天旋地转，若非沈新词在旁搀扶，险些站立不住。
“员外！”
春花也是急得眼眶通红，也顾不得沈崇生还在场：“公子、公子她不见了！”
***
瘦高个将两人粗暴地塞进随身携带的麻袋，其中一个麻袋仍在蠕动，他抬脚狠狠踢了一下，啐道：“给老子安分点！”
“老大，车子备好了！”贼眉鼠眼的小弟谄媚地递上刚搜刮来的财物。
瘦高个打开钱袋，露出满意的狞笑：“温家公子果然是个肥羊。”
他着从温行书脖子拽下的鎏金长命锁，锁面上“温”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又用靴尖踢了踢另一个麻袋，不满地嘟囔：“这丫头穿得倒也是体面，怎么身上连个子儿都没有？”
麻袋里传来闷闷的挣扎声。
“不过...”瘦高个蹲下身，隔着麻袋捏了捏少女的脸颊，“这副好皮相，卖到窑子里至少能值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小弟眼前晃了晃。
小弟咽了口唾沫，突然打了个寒颤：“老大，温家在翁城势力不小，万一报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蠢货！”瘦高个揪住小弟的衣领，“等牙贩子的人一到，银货两讫，咱们连夜离开翁城，天高皇帝远，上哪儿找去？”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瘦高个脸色一变：“快！把人装车！”
两个麻袋被粗暴地抛上板车，干枯的稻草簌簌落下，掩盖住人形轮廓。
陆怀笙在黑暗中拼命挣扎，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出血痕。
她听见外面讨价还价的声音，牙贩子粗哑的嗓音让她浑身发冷。
“货我验验...”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掀开麻袋一角，浑浊的眼睛在温行书脸上扫视，
“这小郎君倒是标致，不过...细皮嫩肉的，怕是养尊处优惯了，路上容易出岔子，价钱得压三成。”
“放你娘的屁！”瘦高个一把拍开对方的手，“你看清楚，这可是温家的独苗！要不是急着脱手...”
他压低声音，“再加两成，另一个可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陆怀笙闻言如坠冰窟，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向车板。
“砰！”回应她的是一记狠踹，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敬酒不吃吃罚酒！”瘦高个啐了一口，转头吩咐：“再灌一剂药，省得路上闹腾。要不是怕伤了这张俏脸，早跟那小子一样来上一棍子了。”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陆怀笙感到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依稀听见牙贩子吩咐手下：“连夜走水路去豫州...江南地界...出不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