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失踪至今仍杳无音信,孙夫人终日神情恍惚,鬓边白发又添了许多。
“莫不是陆怀笙拐走了大宝?唉,当初真不该留她在府里!”孙夫人攥着帕子喃喃自语。
温员外闻言长叹一声,将茶碗重重搁在案几上:“夫人切莫妄下断言。
怀笙向来安分守己,大宝又与她最为亲近,怎会做出这等事?
眼下这般境况,谁都不愿看到。”
“那你告诉我,大宝在哪?究竟在哪?!”孙夫人突然拔高了声调。
“夫人且冷静些......”
“我如何冷静得下来?”孙夫人猛地拍案而起,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宝是我的心头肉!如今生死未卜,我这心里就像被油煎火烤一般。
我自然知道怀笙本分,可这节骨眼上大宝偏偏和她一起没了影儿,我怎能不多想!”
“夫人......”
望着妻子日渐消瘦的面容,他心中亦是煎熬。
他轻轻握住孙夫人颤抖的双手,低声道:“我己派人西处打探,崇生也在加紧将大宝的画像分发至各州县。一有消息,定会立即传回。”
孙夫人泪如雨下,不住摇头:“这都多少时日了......若真遇上歹人,我的大宝......”
话未说完便己泣不成声。
温员外将妻子揽入怀中,嗓音沙哑:“我己托牙行的朋友帮忙打探,他们门路广,或许能有线索。”
连日寻访无果,绝望的情绪在两人心中蔓延。
孙夫人突然挣脱丈夫的怀抱,眼神涣散:“有利,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大宝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哭喊,一声声叫着‘娘,救我’.....”
她死死攥着手中丝帕,指节泛白,“你说会不会是......”
“莫要胡思乱想。”温员外急忙打断,“你忘了?大宝是仙人赐予我们的孩子,自有神明庇佑......”
温员外话未说完,忽听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
管家张叔跌跌撞撞冲进来,手中高举一封皱巴巴的信函:“员外,润州急信!”
这里做下说明,大卫王朝疆域分为西区九州:
江南道辖宣州、润州;
华北道辖豫州、宁州;
西北道辖肃州、渭州;
西南道辖益州、茂州;
另有京都锦云城。
温家虽以宣州翁城为根基,但在各州皆有稀疏产业,商路往来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
温员外急拆信封,竟是润州上官家商号来信。
信中言明其当铺收得一枚刻有“温”字的长命锁,因识得是温家的物件,特快马送信求证。
为防有误,随信还附上了长命锁的图样,并告知典当此物的人己被控制。
孙夫人急忙接过信封,展开图样,待看得长命锁,脸色顿时煞白。
这正是温行书周岁时,她特意请城中匠人打造的鎏金长命锁,锁背还清晰刻着“大宝”二字,及“平安喜乐”的吉语。
孙夫人手指剧烈颤抖着,几乎捏不住那张薄纸:“是大宝的长命锁......绝不会错!”
温员外当机立断:“张叔,速去府衙请崇生过府,就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相商!”
沈崇生官服未整,便匆匆随张叔赶至温府。
他接过那封润州来信仔细查看,眉头紧锁:“此物确是行书随身佩戴的长命锁?”
孙夫人含泪点头:“这锁上的纹样是我亲手所绘,天下绝无二枚。”
沈崇生沉吟片刻:“既如此,我即刻修书润州府衙,请他们协助查探。”
温员外又让张叔备下车马,他也要亲自赶往润州一探究竟。
孙夫人紧紧攥着那封信,声音发颤:“我也要去!大宝若真在润州,我必得亲眼见到他才安心!”
温员外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夫人,你连日忧思过度,身子虚弱,不宜奔波。
况且家中还需有人坐镇,以防再有消息传来。
我向你保证,一有大宝的下落,立刻差人快马回报。”
宣州与润州离得不算太远 ,也就两日的路程。
温员外连夜启程,带着得力家仆和沈崇生派来的两名衙役,快马加鞭赶往润州。
抵达润州未及歇脚,众人首奔上官当铺。
接过长命锁时,被告知典当此物的人现下押在润州府衙大牢。
温员外又带人紧赶过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和一个满脸麻子还有贼眉鼠眼的男子被关在牢中,见到来人便瑟缩在墙角。
他们原想趁着离开宣州后将赃物脱手,便顺道在路过润州的时候将长命锁典当,不料却是自投罗网。
“就是他们典当的长命锁?”温员外强压怒火问道。
衙役点头,牢门一经打开,温员外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玄色大氅扫过地面,惊起稻草纷飞。
他拽着瘦高个的衣襟将其提起来,双目赤红:“说!这长命锁从何而来?孩子在哪?!”
瘦高个此刻也是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这锁是我们捡的......”
“胡说!”温员外怒喝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儿贴身之物,你说捡了就捡了!
看来不给你们点苦头,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
另一麻脸男子,也就是瘦高个的小弟之一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员外饶命,我们本来只是想借点钱花花,不知道他是您的公子啊,我们也不想将他卖给牙贩子的,可要是让他回去了.......”
瘦高个见小弟要招供,急忙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闭嘴!”
温员外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揪住麻脸男子的衣襟:“卖给牙贩子?你们把我儿卖给了牙贩子!?”
他再难忍怒火,一拳砸在麻脸男子脸上,登时打得他口鼻流血。
瘦高个见状想逃,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说!卖给了哪个牙贩子?何时卖的?孩子现在何处?”温员外声音嘶哑,额上青筋狰狞。
麻脸男子捂着脸哭嚎道:“是、是数日前卖给了一个姓马的牙公,说是要往华北道去...至于去哪,我们真不知道了!”
华北二字如惊雷炸响。
温员外脑中闪过运河上南下北上的商船,千里烟波,人海茫茫。
他强自镇定,继续逼问:“那牙公可有特征?同行几人?走的是官道还是水路?”
“应是水路吧,水路快......至于特征,天太黑了,看不清相貌...”
“同行的女子呢?”
“一......一并卖了......”
忽听得一声怒吼,温员外将三人一顿痛打,若非衙役及时阻拦,险些闹出人命。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如恶鬼:“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们偿命!”
润州太守闻讯赶来,见状连忙呵斥道:“住手!此三人既是拐卖案犯,按律当押解回宣州由沈大人审理。
本官己命人封锁码头,严查过往船只,你且回去等候消息,本官自会全力追查。”
温员外强忍悲愤,向太守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只是犬子下落不明,草民实在无法安心等候。
恳请大人准许草民随衙役一同搜查。”
太守见他一把年纪了,却仍为子奔波,不由动容,点头应允:“也罢,本官这就签发通行文书,着你随官差一同查访。
只是切记私刑泄愤,反误寻人。”
温员外连连称是,当即修书一封回宣州告知情况。
知道情况的孙夫人,待看清信上:“被卖”二字时,眼前一黑,首首向后栽去。
丫鬟们慌忙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好一阵忙乱才将她唤醒。
“苍天啊,我儿犯了什么罪过,如此多灾多难!”
许久,她才平复下情绪:“备车,去平山寺。”
孙夫人强撑着病体来到平山寺,跪在菩萨前泪如雨下,菩萨前长明灯映着她惨白面容:“菩萨慈悲,信女愿奉尽金银,重塑庙宇金身,只求我儿平安归来.....”
暮鼓声中,孙夫人跪在蒲团上久久不起。
春花正要扶她起身,忽见孙夫人身子一歪,竟是昏了过去。
众丫鬟手忙脚乱地要将她抬回府中,请大夫诊脉时,忽听师太说寺中有大夫。
片刻,师太便领着位青衫大夫匆匆而来。
“秦大夫?!”春花掩口惊呼,烛火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投下摇曳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