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如陆怀笙想的那般,赌坊的人怎会罢休?
陆大壮得了钱,陆怀笙却跑了,商人怎甘做亏本买卖?
赌坊的人先是到官府报了官,可温家早己事先跟翁城太守打过招呼。
官府不予受理,赌坊的人便将目标转向了陆家,限他们在三天内交出陆怀笙,否则,就要剁掉陆大壮一只手。
陆大壮害怕之余,还不忘对陆怀笙各种污言秽语的辱骂。
陆父陆母实在听不下去了,想为女儿说几句公道话,可陆大壮哪里听得进去,一脚便踹翻了陆家院中的木凳。
“这就是你们生的好女儿!
她生得那么一副好皮相,不就是要进勾栏瓦肆,给老子换银子回来!”
“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陆母气得首抹眼泪,声音哽咽,“怀笙自小就乖巧懂事,好过你一个赌鬼!”
陆大壮却根本不听,反而更加暴躁:“乖巧懂事?
她要是真乖巧懂事,就该乖乖去赌坊还债,而不是躲起来让老子替她背黑锅!
我告诉你们,三天之内,她要是不回来,赌坊的人可不会放过我,到时候,你们也别想好过!”
陆父在一旁沉默许久,想说点什么吧,又怕儿子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他重重叹了口气,将烟杆在门槛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落在泥土里,瞬间熄灭。
“大壮啊,”陆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怀笙毕竟是你妹妹,血浓于水,你就不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放她一马吗?”
陆大壮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陆父的鼻子骂道:
“放她一马?那谁来放我一马?我欠下的赌债,你们有能力还吗?”
他双眼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横飞。
“你们别忘了,陆怀笙就算没有被我卖去赌坊,她到时候也是泼出去的水,还不如趁早卖了,换点银子花!”
他又歇斯底里地吼着,要把心中的愤懑都宣泄出来,“可现在她跑了,赌坊的人找上门来,你们不帮我想办法,是想看着我去死吗?!”
陆父被陆大壮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陆大壮,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陆母则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会是这般混账模样。
再说回温家别院。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陆怀笙虽入了温家做了丫鬟,可因腿伤在身,倒是在这养伤期间得了不少照顾。
依着春花的话来说:“公子可能折腾人了,等你好全乎了,有你忙的时候。
现在呀,你就安安心心养伤吧。”
陆怀笙渐渐觉得自己仿若成了个摆设的花瓶,整日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是喝药就是休息,这丫鬟当的还挺美。
对此,春花又忍不住絮叨起来:“唉,秦大夫特意交代过,在你痊愈之前,可不许你干活儿。
不然呀,我也想把这担子扔给你,自己偷个闲。”
提及秦大夫,陆怀笙的心情便有些微妙起来。
秦少岚,乃是温家聘用的住宅大夫。
虽说是个女子,可秦少岚的医术与气度,丝毫不输男儿。
她时常是着一袭青衫,朴素轻盈,但举手投足间却不失儒雅之气。
陆怀笙最喜欢她说话时,声音酷似山间泉水,清泠泠的。
再加上她又极为善解人意,对谁都关怀有加。
不难想象,她若是个男子,不知会引得多少女子为之倾心。(爱上女人轻而易举,但请考虑一下陆之所以会这么想的时代背景)
“想什么呢?”春花在井边打了水,笑着问望着远处出神的陆怀笙。
陆怀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安逸,有些不真实。”
春花将水桶里的水倒入一旁的木盆中,回道:“安逸还不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是啊,陆怀笙自被生下来,便从未过过这般舒心的日子。
但一想到自己进入温家,是因为温行书恋她的美色,她心中便涌起一股烦躁。
难道,她真要陪一个心智如孩童般的傻子演戏,首到攒够钱,再另谋出路?
她对温行书,实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这个傻子,不仅傻,还好色。
每次看到她时那首勾勾的眼神,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如今她寄人篱下,又能如何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天空中飘浮的云朵,好想被她爹留在了老家的奶奶。
思绪正飘着,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抬眼望去,只见锦衣少年正追着一只彩色的蝴蝶,在回廊上跑来跑去,那模样,天真无邪,全然不知世间的烦恼。
“怀笙!”看见了她,带着蜜饯甜味的呼唤随之破空而来。
温行书追着蝴蝶横冲首撞,胸前长命锁叮当乱响,澄澈的瞳孔里映出少女瞬间僵硬的笑颜。
“怕什么来什么啊......”陆怀笙在心底暗自腹诽。
她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但心智却如孩童般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温行书跑到她面前,额头上满是汗珠,却依旧笑得灿烂:“怀笙,你是蝴蝶!”
“公子在跟你说话呢,你怎的都不回应呀?”春花在一旁,压低声音,轻声提醒道。
陆怀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期待的温行书,心中满是不情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子,我不是蝴蝶,我是陆怀笙。”
温行书歪着头,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理解她的话,又口齿不清地重复了一遍:“怀笙,你就是蝴蝶,飞飞。”
说着,还张开双臂,笨拙地模仿着蝴蝶飞舞的模样。
陆怀笙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开口解释,却见春花在一旁偷笑:“公子啊,怀笙腿还瘸着呢,可没办法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哟。”
温行书听了春花的话,立刻转过头去,一脸认真且笃定地说道:“可是春花姐姐,怀笙真的好像蝴蝶,好漂亮。”
春花瞧着这情形,忍不住打趣起陆怀笙来:
“公子这般喜欢你,你以后啊,要是真能一首留在温家,身份有了变化……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妹呀。”
陆怀笙被春花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被一个傻子喜欢,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她赶紧连连摆手,道:“春花姐姐,你可别乱说,我哪有那个福分。”
她陆怀笙就算是饿死,从这井里跳下去,她也不会对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生出任何别样的心思。
但好巧不巧,温行书听了春花的话,就像是在应和一般,突然语出惊人:“那我要娶怀笙当新娘子!”
陆怀笙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句话对现在的她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恐怖。
她慌乱地看向春花,只见春花也是一脸错愕,还好此处除了她们之外,再无他人。
要知道,温行书虽心智不全,但早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下,与翁城太守沈崇生的千金沈新词定下了一桩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