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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肇谨懒懒散散地靠在模拟球道的操作台边，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球体。
电子屏幕上刺眼的“1号胜利”字样跳动闪烁，像是对不远处那个身影的无情嘲讽。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屏幕，落在一脸抓狂的赵怀京身上——只见他正懊恼地捶打着胸口，昂贵的T恤都被揪出了褶子，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活像只被抢了香蕉的猴子。
顾肇谨薄唇微扬，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清朗的笑声在空旷的顶层保龄球馆里荡开。
“哥！再来一局！真的，最后一局！我保证！”
赵怀京猛地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肇谨面前，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三连败啊！这不科学！”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居然惨遭三连败这个残酷事实。
顾肇谨眼皮都懒得抬，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慢悠悠地拿起自己的保龄球，用指腹感受着球孔的光滑，这才斜睨了赵怀京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语气更是漫不经心到了极点，却精准地捅向赵怀京的心窝子。
“省省力气吧，赵少爷。再输下去，我家001扫地机器人的活儿，怕是得被你承包到年底了。”
家里的001此刻大概正优哉游哉地充着电，浑然不知自己的工作被某人提前预支了。
“扫地算什么！”赵怀京被那轻描淡写的“承包年底”刺激得跳脚，眼珠滴溜溜一转，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涌上来，“我爸……我爸书房里锁着瓶60年的老茅台！绝对的压箱底宝贝！等我过几天找个机会溜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给你顺来？”
为了洗刷这奇耻大辱，他祭出了自认无法抗拒的王牌。
“呵——”顾肇谨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拖长了调子，“令尊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
那“好福气”三个字，被他念得抑扬顿挫，充满了戏谑。
看着顾肇谨指尖一旋，稳稳托起球，重新走向球道起点线。
赵怀京眼睛倏地亮了——有戏！
肇哥这是愿意陪他继续“受虐”了！
他立刻像条摇着尾巴的大型犬，嘿嘿谄笑着跟了上去，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那是！我爷爷从小就说我是他的开心果！”
至于他爸听到茅台失窃后的反应？
选择性失聪是基本素养。
六轮投掷很快结束。
两人玩的是最基础的双人赛：六球一局，满分10分，总分60分。
积分屏幕冷酷地定格：顾肇谨 60分，赵怀京 48分。
顾肇谨的目光在“60”和旁边那个刺眼的“48”之间来回扫视，再看看赵怀京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实在没绷住，低沉的闷笑从喉间溢出，渐渐变成毫不掩饰的朗笑。
他摇着头，眼底是促狭的光，毫不留情地揶揄道，“怎么回事儿啊怀京？昨晚的酒劲儿还没散，还是……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
他刻意加重了“掏空”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对方略显虚浮的下盘。
“哥！你小声点！”赵怀京瞬间炸毛，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没有服务生靠近，才压低声音急急辩解，“天地良心！我赵怀京可是根正苗红、清清白白的童子鸡！你可别坏我名声！”
那表情，活像被污蔑了贞洁。
这点顾肇谨倒是不怀疑。
赵怀京爱玩归爱玩，但分寸感极强，私生活干净得像张白纸。
若非如此，顾肇谨怎么可能容忍他随意出入自己的私宅，还陪他玩这种菜鸡互啄的游戏？
早就列入“谢绝往来户”了。
“我这纯粹是饿的！低血糖！能量告罄！”
赵怀京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己堪堪指向正午。
“哥你想想！昨晚上我喝到凌晨三点，脑袋现在还嗡嗡的！大清早七点又被你从被窝里薅出来醒神散步，我这残血状态能赢你满状态大魔王才怪了！”
当然，那句“就算睡饱喝足了大概率也是输”被他明智地咽了回去，太伤自尊。
“就你这小身板？”顾肇谨嫌弃地上下扫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我家门口集合，跑步。再这么下去，你真废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球精准地放回球架，转身迈开长腿。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不耐地挑眉：“杵那儿当雕像呢？不是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带路！”
赵怀京在杭城这一年，别的本事或许有待商榷，但论起吃喝玩乐，堪称地头蛇级人物。
只要不沾酒，他安排的行程和馆子，总能精准踩中顾肇谨的舒适区。
“得嘞！您这边请！”
赵怀京立刻原地复活，小跑着蹿到前面引路。
他们现在在的是商城顶层，楼下几层汇聚了杭城最负盛名的几家餐厅。
“哥，现在正是午市高峰，包间估计早订满了。咱俩就随便找个靠窗的卡座？大厅虽然吵了点，但胜在氛围好，上菜也快！”他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这位对环境和隐私有点小挑剔的肇哥不满意。
“嗯，没那么娇气，你看着办。”顾肇谨随意应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信息被冷落了一上午，他习惯性地先点开通讯软件——很好，一片寂静，没有红色的未读提醒，世界和平。
指尖滑动，点开了音符图标。
有未读消息。
【呦呦在努力：刚刚有个我们公司的其他团队的运营联系我。】
【呦呦在努力：签我进公司的那个经纪人也说可以。】
【呦呦在努力：约了我中午和他们面谈一下。】
顾肇谨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
看着那几条带着点雀跃又透着忐忑的消息，一丝真实的讶异掠过他眼底。
昨晚不过是出于基本的人道关怀，随口安慰了几句，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建议。
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人道主义关怀，竟能换来对方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连内部转团队这种职业走向的初步动向，都第一时间向他这个近乎陌生人的报备。
单纯的女大学生啊……”他无声地低语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金属边框上轻轻敲击着。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杭城午间炽热的阳光有些晃眼。
这种不设防的信任，在复杂的现实社会里，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危险。
简首像只懵懂闯入丛林的小鹿，透着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