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叶无忧垂着眼,盯着这只手,手指修长,指节柔和,宛如凝脂一般好看。
只是,这半天消不下去的红晕,让他费解:
“不应该啊……映月珠清凉,而山海遥温润,当很快好转才是……”
血丝己经褪去,但泛红的掌心和指腹,甚至比方才还红上几分。
“不是什么大事……”
宋允峥要抽回手去,叶无忧立即捉了回来——
他摸了摸他的掌心,烫。
顺着掌心,慢慢抚摸上指腹、指尖,也烫!
他低声纳闷:
“茶水烫得这么厉害?还是南宫那老头用了十成……”
叶无忧抬头,不经意瞥了一眼宋允峥,那还没说完的“十成力”顿时卡住——
眼前之人,面颊一抹若有似无的绯红,耳间和颈上淡淡爬上一缕羞色,隐于发丝和衣领之间,若隐若现。
一双睫羽,不知盯着窗台还是花盆,轻轻颤动。
叶无忧轻轻咽了咽,心跳停了一拍,莫名有点移不开眼。
“你这内功,怎么又改名了?”
宋允峥抬起眼,视线不经意撞上。
二人沉默。
这一次,没有短兵相接的试探和隐藏。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最纯净的情绪。
叶无忧不躲、不闪,轻轻扬了扬眉,眼尾的神采带着勾人的笑意,大方欣赏着对方眼底的清辉:
“宋二公子,不愧「墨雪丞郎」,郎君多悦人。”
他不知道,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调侃,在对方本就不平静的湖水里,又丢了一颗大石头。
扑通一声。
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惊得宋二公子全身僵了好一会儿。
“怎么?”叶无忧微微一愣,“又不说话了,生气了?”
宋允峥终是无奈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
“叶无忧,你是来找折羽剑的?”
叶无忧点了点头:
“是。”
“找到了吗?”
“没有。”他也没瞒他,“我以为在这巨塔里,但探查一番,发现越往上走,气息越弱,现在甚至感觉不到了。”
宋允峥沉吟片刻,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你探查的方向反了。”
“反了?”
叶无忧没理解,略一思忖:
“你知道些什么?”
宋允峥正欲开口,门口传来脚步响动。
叶无忧警惕起来。
敲门声响起——
“二公子。”
宋允峥看了叶无忧一眼,翻手将「映月珠」落在他手心:
“不用担心,是我的人。”
他上前打开门,站立的位置卡开了门口弟子的视线,看不见房内的叶无忧。
“二公子,方沐宗主差我送来这个。”
叶无忧听到他们简单交谈了几句,自觉别开了脸。
宋允峥回到房内,手中多了一张字条。
“有行动?”叶无忧一挑眉,知趣起身,“那我便不叨扰了。”
不料,宋允峥拦住他:
“你要找的东西,大抵跟我这次的行动方位相同,你去不去?”
叶无忧一怔:
“你确定?”
“不确定。”
叶无忧会心一笑:“去。多谢二公子指点。”
-
首到叶无忧从一块沉重的方形石板上跳下来,他终于明白了宋允峥口中的“方向反了”是何意。
他看着头顶,捂着鼻子,十分嫌弃西周飘来的异味:
“二公子,兰心蕙质的墨雪郎,在下万万没想到……你会带我钻下水道!”
宋允峥严丝合缝将头顶的大石板扣上,十分淡定地拍拍手:
“玄药墟天塔是掩饰,地底之下,才是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叶无忧一时不适应这个环境——
闭塞、阴暗、潮湿、刺鼻,还有汩汩流淌的水沟……
他做了会儿心理斗争,皱着眉心,闭眼感知:
「折羽」,果真气息变强烈了!
“我也万万没想到,你还挺洁癖?”
宋允峥冷冷地扫他一眼。
“怎么,不行?”
叶无忧捂着鼻子,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看清了身旁之人的侧脸,正一脸嫌弃地盯着他。
上辈子,叶无忧好歹是江南书香门第,风流才子。
初入江湖时,世人称他「玉剑青衣侯」,这个「侯」——自然是延续他家族门第的美称。小姑娘对他琴音墨法的追崇。
江南公子,永熙祸水——
何曾钻过下水道!?
“出乎预料。”宋允峥顺着水流方向,向下走去。
“这臭水沟可真窄!”叶无忧跟着他,细细观察西周——
滑腻腻的墙壁,越往下,越拥挤,宽度仅有一个南宫熹微的体宽。
宋允峥淡淡道:
“不是水沟,是暗河,源头在药王谷的踞虎溪畔。”
叶无忧默默点头,夸赞:
“你们兰溪源查水文地理真有一套……”
什么暗河地道都给翻了出来。
思及此,他脑中又不禁飘过那消失的“第七泉”。
他盯着身前的人的背影,斟酌着问一问:
“你们兰溪源的灵泉地脉……现在还好吗?”
此话一出,身前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停得突兀,环境幽暗,叶无忧一时撞了上去。
宋允峥转过身:“你说什么?”
语调清冷,近乎防备。
叶无忧心中暗惊,他这反应——
不太妙。
“没什么——”
他咧嘴一笑,轻松遮掩过去:
“「崆峒玉石」和「映月珠」都是受兰溪灵泉滋养,我很好奇它的的神力!”
“劝你不要好奇。”
宋允峥扔下这句,又转身继续往下走。
一路沉默。
两人顺着暗河边,走了半炷香左右。
一道老旧的石板闸门拦在二人身前。
“闸门?”宋允峥蹙眉。
地下暗河在门下淌过。
“不像。”叶无忧贴着宋允峥的肩膀走上前,就着甬道窄矮的空间,蹲下身察看——
石门上沾满了灰,不像甬道的墙壁一般滑腻潮湿。
他伸手擦拭了一下,拂掉门上厚重的灰尘:“似乎……有石雕图纹?”
一个圆形的图案依稀显现:
「双鱼戏日图」。
叶无忧大为震惊,手指触摸在石门上,僵了一下。
“不是闸门,是牢门。”他心下一沉,低声道,“这里是地牢。”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动,头疼、胸闷难受……
这种感觉又来了。
他烦躁地皱紧眉心,手指按向太阳穴——
“你怎么了?”宋允峥问。
虽看不清面容,但二人贴得近,能感觉到他手臂在颤抖。
“叶无忧?”
只是片刻时间,叶无忧又恢复如常。
“我没事。”
他重新仔细审视石门:
这种闸门,他一百年前在闯太清教分舵时见识过。「双鱼戏日」置于中央,一道中线分割两半,开门机关就在——
两条鱼的眼睛。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宋允峥,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两只手,分别摸向两只鱼眼,深深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