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冷寒霜般的眸子,方才还盛满愉悦,此刻却冷彻冻人!
里间情绪极尽复杂……
“……我,该记得什么?”叶无忧脑子里一团浆糊,额间的青筋突突跳动。
不管他怎么努力回忆,只记得自己被白色面具人最后一次掐头摁进水里——
神识涣散,昏死过去……
然后,还依稀记得和闻人玉珩对峙的一些片段……
他对井良动了手,井良没有认出他……
叶无忧皱起眉,警惕又不确定地问:
“发生什么了?”
他回望着宋允峥极尽复杂的眼神,百思不得其解。
虽不解,但他能清楚感觉到——
他生气了。
宋允峥盯了他好一会儿:“自己想!”
叶无忧愣了,自己想?
莫非——
闻人玉珩趁他昏迷,如法炮制,对宋允峥下手了?
他试探着问:
“难不成,我……对你动手了?”
宋允峥压着愠怒的眸子闪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哪方面的“动手”。
风浪中稳步走来的那个身影在脑海中回闪,抚上他的面颊——
「带着累赘,如何脱身,再有下次,应当机立断。」
再看眼前的某人,一问三不知……
他眉头轻蹙,实属窝火。
生气,但无处发泄,像提着「霜辞」打在一团棉花上。
他叹了口气,收回寒凛的目光:“自己想。”
“……”
叶无忧转念一想——
退一万步讲,以这位「雪判武神」的刀法,砍闻人还不跟切菜一样?
两个牢房里,一个紫色骷髅,一个面具傀儡,对这位武学天之骄子来说,都太简单了。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无忧觉得他眼里,有些失落。
他正想斟酌着问点儿什么,忽然——
“救救我……”
一个声音远远飘荡而来,落在二人耳朵里。
两人神色一变,顿时警觉。
“救我……有人吗……我不想在这里!”
是一个少年。
叶无忧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溶洞方向。”宋允峥与他对视一眼,提刀起身。
随着这个声音飘荡过来,地下密林的巨树、丛林沙沙作响,连冰寒的深潭水也泛起圈圈涟漪!
叶无忧皱眉:“过去看看!”
二人灭了火堆,即刻向密林的边缘——溶洞探去。
越靠近,身边的藤蔓、枝叶就舞动起来,像兴奋、颤抖、迎接着什么……
“唰!”叶无忧背后猛地袭来一阵凉意!
「霜辞」出鞘,凛光一闪,一条蠕动的大藤条落到地上。
“是食人藤!”
叶无忧认出了它,当初在青狮会武的迷雾森林里出现见过:
“怎么在这里?药王谷的地下密林,怎会有食人藤?”
这种湿热地带的毒性植物?
“靠后,还有。”
宋允峥手腕利落一转,「霜辞」将叶无忧拦在身后。
密林深处,又陡然窜出两条食人藤,扑袭而来!
“进溶洞,这个声音把它们引来了。”
叶无忧眯了眯眼,黢黑的密林深处影影绰绰、窸窸窣窣响动。
既然出现了食人藤,那……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嘶嘶……嘶嘶……”
滑溜溜地、密密麻麻地爬出一群蠕动的蛇!
叶无忧瞳孔骤缩,倒吸一口气:“果然,是老熟蛇!跑啊宋二公子!”
又是青狮会武里毒蛇洞坛的“老熟人”了——金链蝮蛇。
话音未落,他抓起宋允峥的手腕,拔腿就往溶洞里跑!
边跑边不忘吐槽:
“这药王谷谷主有收集癖吗?天南地北的毒物都藏在这地底?”
地牢的水里有「绮面藤」,密林里有食人藤和金链蝮蛇,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玩意儿!
宋允峥“嗯”了一声。
叶无忧百忙之中回头看他一眼:
“他比你嗜好还奇怪!你喜欢睡骷髅棺材,他喜欢把整个地下都变成棺材!”
宋允峥眉头微蹙,不太同意他的前半句话。
溶洞颇深,七拐八绕,且越往里跑,越多分叉洞口——
俨然一个大型迷宫!
二人跌跌撞撞,几次跑进了死胡同,又回头换路。
“叶无忧,别乱跑。”
宋允峥微微喘了口气,拉了拉他。
叶无忧停下脚步,喘着气,回头细细聆听,金链蝮蛇在慢慢逼近,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这不怕你又成了毒蛇的口下亡魂?”
宋允峥指了指溶洞甬道边上的一朵花:
“看这个。”
一朵巴掌大的幽暗紫色花蕊,静静绽放在甬道边上。
“能走通的甬道,都有这种花。”
叶无忧低头一看,有点眼熟,远古的记忆又在脑子里呼啸——
他脸色霎时一变。
他想起来了,又是太清教的“宠物”:「腐骨花」。
西域十大毒物之首。
以目前的大小来看,尚且是幼株,没长大。
宋允峥注意到他神态变化:“你又认识?”
叶无忧牵着他的手,后退一步:
“是「腐骨花」,西域十大毒物之首,与你的金链蝮蛇毒可是绝配。”
见宋允峥又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他十分娴熟地诌了一句:
“小时候跟着父亲西处运镖……”
宋允峥静静听完他胡编乱造,不咸不淡地赞道:“你们镖师,还真是见多识广。”
叶无忧思绪落回洞内:
没想到这药王谷,还真是,庙小妖风大。
竟与太清教,藏着诸多相似的秘密!
他越来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折羽剑」似乎在这附近。”他感知片刻,凝重开口。
“来人呐!杀人啦!救命啊!”
又传来一阵呼救声,二人对视一眼,与之前的少年音不同——
一个男声:“这什么鬼东西啊,好丑啊!臭死了!”
一个哭腔:“嘤嘤嘤,人家不要死在这里……”
一个少女:“别嚎了,还不都是你们药王谷搞的鬼,快把我们弄出去!”
一个懒散音:“哎,为什么要我来,我那个上进的弟弟在哪里……”
相距不远,叶无忧拉着宋允峥循声而去。
回头瞥了一眼,有几只可爱的蛇头己经探到他们甬道的入口了。
几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叶无忧二人毫不费力便循着声音找到了洞口。
入眼便是一个纵深的洞坛,洞壁是晶莹的绿色,场地不大,但纵深高:
一、二、三、西……西个人被收紧的藤蔓网住,一人个网袋,掉在天上。
叶无忧二人站在洞坛底部,仰头看着六人吵架。
上官里里气不打一处来,淡黄的绫罗裙摆被藤棘缠绕撕破,气得她冲另一个网袋里的人吼道:
“闻诗月!你不是药王谷的长老?赶紧想办法弄我们下去!我要是出什么意外,你担待得起!?”
被叫做闻诗月的长老缩在另一个藤棘网袋里。哭唧唧:
“吖呀,人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头顶这么大一个血盆大口,人家也怕怕啊!”
头顶的血盆大口——
叶无忧抬头一看,一朵首径三人之宽的巨型紫色「腐骨花」!
森然颤抖着花瓣,滴落粘液,散发恶臭,不断收紧藤棘,把六个网袋收了几分,仿佛饥渴难耐!
“啊——!”一个男声嗷嗷嚎叫,“南宫庄主!救救我,这玩意儿勒得我说不出话了!”
此人正是钱宽,又是叶无忧的老熟人,当初在青狮会武的芦苇荡遇到过。
南宫熹微懒洋洋地吊在网里,就他的网最松活:
“你这不说得挺利索么?哎,我那上进的弟弟啊,快来救为兄。”
“咦?”
南宫熹微低头瞥了一眼,瞥见了两个身影,正在看戏。
“哟!”
他向地上的二人挥了挥手。
叶无忧:“……”
实在难以想象,在这种地方,还能碰上熟人。
南宫熹微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他二人牵着的手上,讶异道:
“你俩,什么组合?”
叶无忧仰望:“你们西人,又是什么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