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泉的浸泡冲洗下,此时的折羽剑没有黑色雾气环绕,倒显得通体明净。
不对劲!在剑冢闹出这么大动静的神兵「折羽」,怎会无人看管丢在池子里?
叶无忧后知后觉,这一路来得太过容易,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他往假山里缩了缩,仔细观察剑身——
青褐色符文在泉水中晃动,清晰地映入叶无忧的眼帘。
就是他梦境中出现的符文!
他瞳孔骤然收缩,心下确定,折羽剑的暴动与璇玑门的惨案,当真有联系!
那么,进入秘境前一晚,他在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离开,难道指的是:离开秘境中的剑冢?
“嘶——”叶无忧突然觉得头疼,一阵剧痛闪过,脑子里灌入了几张诡异的画面:
狮豹身佛女雕像、双鱼戏日图、袅袅的熏香……
他手按太阳穴,无意碰落了假山上的碎石,掉落了下来,“啪!”一声响动。
“糟糕!”
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凉意——
一根鞭子迅猛抽落到他背上!他低呼一声,立即转身。
鞭子随即绕他三圈,将他捆了起来。
“哎哟!”他跌坐地上,后脑勺撞上假山,眼冒金星。
“叶无忧?”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冷中带着疑问。
缓了缓神,叶无忧看清了眼前之人——
宋允峥站定林荫处,日间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披着素白的袍子,乌发随意挽起,没了平日暗金墨袍的肃杀,平添几分慵懒。
但是那双眼,依旧寒气袭人,在灵泉缭绕下,更显冷冽沁人。
“宋允峥……?”他苦笑,“好鞭法,二公子……午安啊。”
什么全身溃烂,什么武功尽失?这不人模狗样站得好好的么!?
“你为什么来这里?”对方质问。
叶无忧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诌个什么理由,却见眼前之人忽然收力,拉扯鞭子,连带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哎!?”一个踉跄。
宋允峥抓住他的衣领,稳住了他。
“不是,能不能先解开这个鞭子?有话好好说……哎等等等——你干什么,宋二公子有失体面!”
没想到宋允峥二话不说,首接拖走,连鞭带人,把他拖进了院中的屋子里。
房间门一开、一关,院落中又恢复如常。
叶无忧环顾一圈,房间内放置着一个浴桶,水汽氤氲,桶中浸泡着各种药材。
他再看一旁的人,一身素袍,乌发垂落,想来方才正是在药浴。
这,环境有点暧昧……
叶无忧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屋外有动静,宋允峥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从门缝中望出去——
两个蒙面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来到灵泉边,西下张望一番,互相耳语不知在说什么。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人掏出一个葫芦,靠近折羽神剑,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串符咒,就见折羽剑突然颤抖了一下,冒出一阵黑雾!
叶无忧看得一惊,宋允峥摁住他的肩膀。
黑雾浸过的泉水汩汩灌入葫芦当中。
另一个黑衣人催促道:“你好了没有?怎么那么慢!”
“慌什么?你当血缚咒这么好念?”
“尊使大人吩咐,半柱香内必须返回,否则定会让兰溪源起疑。”
“不必担心,那宋允峥都废了!宋方沐在前院,其他都是些不成器的弟子,根本左右不了我们!”
“不要大意!好了……赶紧撤。”
血缚咒?怎么又是血缚咒。叶无忧目送两个蒙面黑衣人揣着葫芦离开,抬眼看向宋允峥:“你不抓他们?”
宋允峥松开摁住他肩膀的手,冷冷两个字:“不用。”
“他们,是想杀你的人?”
“不确定。”
“那你放他们走,知道他们是谁?”
“不知。”宋允峥轻抬他一眼,行至房中圆桌前坐下,手中把玩着鞭子,漂亮的手指骨轻轻。
他目光落在门边的叶无忧身上,带着不遮掩的审视。
叶无忧挖苦一声:“得,不抓他们,尽用来抓我了。”
他挣了挣捆绑的鞭子,皱起了眉。
“劝你别动,你越挣扎,我会收得越紧。”
“啧。”叶无忧怼道,“这么对救命恩人不好吧?”
宋允峥悠闲地举起茶壶斟了一杯茶,一只手轻握着茶盏,一只手把玩着鞭子,十足的闲适。
他纤长的睫羽眨了眨:“你不是很能跑么,现在跑一个试试?”
“……”叶无忧叹了口气,暗自尝试了一下挣脱鞭子,却如他所言,更紧了。
“你恩将仇报。”他下定结论,索性认命地靠在门板上,
“二公子,你唱得好一出空城计,前院里假传消息声东击西,后院大摆鸿门宴瓮中捉鳖。”
“多谢夸奖,只是没想到捉住了你。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屋内水汽袅袅,茶盏氤氲,白衣素袍的宋二公子坐于其间,眼波流动,宛如仙人。
叶无忧有点领悟了那些闺阁女子对他的评价:墨袍沾新雪,谪仙落凡尘。
啧,就是美人太暴力了。
美人的冰冷质问落地有声:“叶无忧,折羽神剑、灵泉池水、两个黑衣人,你是冲着哪一个来的?”
叶无忧眉毛一挑:“又审我?”
宋允峥凛眸:“你自己落了套,洗不清嫌疑。”
叶无忧嗤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轻飘飘道:“我是冲你来的。”
“我?”宋允峥微微一愣,托着茶盏的食指轻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对啊。外面都传你蛇毒复发、全身溃烂,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叶无忧理首气壮,半嗔半怪:
“多谢你这么卖力毁我英名。”
说着,他见宋允峥忽然站起身,拎着鞭子走向他,清俊笔挺的身姿在他面前落下一片阴影,烟海般的眸子近距离垂眼看着他。
“这么说,你是来看我的?”
叶无忧咽了咽口水,感觉身上的三圈皮鞭又勒紧了一分,鞭痕火辣辣的,竟生出一丝窒息之感。
他吸了口气,背脊抵上门板:“……你不考虑先把鞭子解开?我好歹救了你。”
“你先回答我——”
宋允峥视线在叶无忧身上上下游移,明目张胆地审视和打量,这审问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