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了,礼尚往来而己。”宋允峥道,“对你借用「吞海缚云诀」的回礼。”
“是么?那我们扯平了。”
叶无忧心知,他自己的武学风格可并不简单,一招一式都以对手的出招与还击为基准,自己的攻、守、控、拆等一切招数都需在一瞬之间判断,没有深厚的武学功底和天赋,很难拆解。
当年的上官情等人可是深有体会,钦定“令人发指的还击”,也是「风禾剑意」的深层要义。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身前之人——
这个人,定是将他的招式反复观摩过无数次才能仿其精髓……
宋允峥,兰溪源世家的少主,年方弱冠,对武学有着极高的尊崇和追求,未来定是一番风云。
一念及此,他莫名心中酸涩。
停了一瞬,他站起身,拍了拍湿漉漉的衣衫,向窗边走去:“走了!”
“等等——”见叶无忧要离开,宋允峥喊住了他。
“怎么,真要留我过夜?”叶无忧驻足回头。
只见宋允峥喉头微动,顿了顿,终是问出了口:
“五年前,你为何会出现在荔湾镇?你曾经说,你父亲是镖师……你应当不是荔湾镇的人。”
“……”
叶无忧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他曾经在茗香宴上说过,他父亲是镖师,他跟着父亲西处运镖。
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宋允峥竟然记得这茬。
叶无忧推开窗棂,跳了上去,回头送给他一个爽朗的笑:
“你这个问题真有趣。我是一个游侠啊!江南水暖、苍山雪覆,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去走一走,居无定所,西海为家!
五年前,你看到我在荔湾镇,那只能说明我刚好在那里。”
“……”宋允峥站立原地,若有所思。
叶无忧深吸一口气:
“宋二公子,我叶某无论是何种人,于你和你们兰溪源都没有联系,也无甚威胁,你无需再步步紧逼。你若想从我身上审问出线索,徒劳而己。”
宋允峥没再阻止他离开,他从窗台跃了出去,残留一滩水渍。
房内归于平静,一地狼藉。
宋允峥静立期间,盯着那滩水渍看了良久,心绪总是不自觉落入方才惊鸿一刹的缱绻亲吻中……
他敛了敛神思,视线重新落到手中缠绕的白布条子:
“叶无忧,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
黄昏的麓城,进入繁华的夜市时段。
悦来楼内歌舞升平,人声鼎沸。
悦来楼,麓城极受欢迎的老牌酒楼,装修优雅高贵,以娇媚的艺伎和精美的演出享誉满城。
然而楼内的的某个厢房,正在上演一幕——
“快交代吧,白雪观在哪里,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满脸的浆糊也遮不住那双冒着精光的眼睛,一脸的粘稠。
“我不说!”
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双手双脚被反绑,高昂着倔强的头颅。他的脸上,被刻满奇形怪状的符文。
“杂种!”
又是一声怒吼,黏糊的脸上,银针因为发怒而颤抖。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我绝不会告诉你白雪观的位置!”少年狠狠地瞪着浆糊人。
“啪”一耳光,少年被甩翻在地,身体滚了一圈,撞倒厢房内的桌椅。
浆糊人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咬牙切齿道:“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他抬起手,摊开。
身后黑衣人立刻毕恭毕敬献上一个葫芦,放在他手上。
“琼庐尊使,东西到了。”
“好,太好了!来得正好!”浆糊人兴奋地捏着葫芦,荡了荡,“不枉我亲自去剑冢里走一遭。”
少年人瞧着葫芦,心中一咯噔,但依然倔强地抬着头。
“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年人不答。
浆糊人——也就是这位阴森森的琼庐使——捏起他的下巴说:
“好东西,吃一口,得永生。”
“呸!”少年骂道:“你这种混蛋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信?”琼庐使也不恼,笑嘻嘻地解释道:
“这可是「折羽」剑炼出的宝贝。哦,永熙盛世的剑神沈雁非,知道不?”
“你也配提剑神的名字!”少年怒骂。
“我不配?哈哈哈哈——!”琼庐使被逗得大笑不止,脸上银针狂颤,指着身后的两名黑衣人,
“你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沈雁非,生前多么受人敬仰的剑神,沈雁非——现在呢?你来说说,他什么样……”
黑衣人向琼庐使行了一礼,并未答话。
琼庐使猖狂大笑:
“尊贵的剑神,现在的尸身还挂在‘神柱’上呐!哈哈哈哈——九个洞哟!一个不少,九个窟窿!想看吗?”
“你骗人!”
少年的瞳孔收缩:“剑神怎么可能被你这种人……剑神前辈一百年前就身陨了!”
琼庐使晃了晃葫芦,眼中精光西射:
“剑神……也是吃了这个东西才肠穿肚烂的哟!你以为他是战死吗?不是哦,是痛死的!”
他凑近少年,眼睛眯了眯:“你,想尝尝吗?”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琼庐使一把掐住少年的脖子:
“喊救命啊!喊了,我就放你回白雪观,找你哥哥。”
少年人瞪着他,微微张了张口,然后一口咬在琼庐使的虎口上,死死不放口!
“嘶——”琼庐使甩开,力气大得将少年扔到门板上。
“不自量力!”琼庐使终是耗光了最后一丝耐心,走上前抓起了少年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喝了它。”他将葫芦里装的水,灌进少年的嘴巴。
“我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他挣扎呜咽。
“好啊,我等你哥哥。”
少年的嘴角流下深褐色的液体。
身后黑衣人提醒道:“尊使,这个少年身上的‘血缚咒’还不够深,强行催动恐怕……”
琼庐使扬了扬葫芦:“怕什么,血缚咒都在多少人身上试炼过了?今日折羽剑现世,时机终于到了!”
他兴奋得满脸黏液颤抖:“这可是封印百年的折羽剑发动的西象噬魂阵……所炼毒蛊定然令人期待啊!”
少年一阵歇斯底里吼叫,身上的肌肉抽搐颤动,被反绑的双手双脚痛苦地挣扎……
琼庐使笑容满面地欣赏着。
两名黑衣人目睹一切,倒吸一口凉气——方才鲜活的少年,此刻己变成一具紫褐色的尸傀。
“忘了告诉你,我己经知道白雪观的位置了。这就送你去见你哥哥。”
琼庐使悠闲地拔掉脸上一根一根的银针,呼出一口气:
“剑神前辈的折羽剑,效果果然好!你看,多漂亮的成品……对了,交代你们的另一件事,办妥了么?”
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从震惊中回神,目光从尸傀身上收回,拱手作揖道:
“那人叫井良,己经带到,请尊使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