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忧听了,轻轻笑道:
“可不轻松,我们逃了五年了,从最南端的小镇而来,一路都有黑衣人追杀。你看,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可能经常会遇到。”
赵园儿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首言:“你想赶我走?”
叶无忧摇了摇头:“不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很危险。”
“你以为我很安全么?”赵园儿皱了皱眉,“我的暗卫是摆设么?”
叶无忧一时哑口。
赵园儿又低头包扎:“叶无忧,你胆子真大,一个门徒竟然想驱逐帮主?”
叶无忧敛了敛神色,叹了一声:“帮主大人,今日是井良,明日便可能是我。我没有开玩笑。”
赵园儿将手中的绷带拉紧,百忙中抬起眼眸:“行,那后日便是我喽?”
“……”
叶无忧心中微动,停顿片刻:“你难道从不好奇,我和井良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又何须多言?”
赵园儿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
“你们不也从未问起过我的未婚夫么?不好奇么?万一是恶贯满盈的山匪大盗,一路从江南追杀我到麓城?”
叶无忧轻轻一笑,身子往后一仰:“这有何难,我们帮你打他。”
赵园儿停下手中动作,望着叶无忧的眼睛:“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你们。”
“……”
叶无忧沉默了一瞬:“不害怕吗?”
赵园儿讶异:“害怕?你见过一帮之主躲在门徒身后的?叶无忧,你小瞧我。我功夫不差。”
“我知道。”
“所以,叶无忧——”赵园儿再次抬起眼,一脸兴师问罪:
“明知前方是虎穴,今晚为何要单刀赴会?你当我是死的么?”
叶无忧沉默。
赵园儿小心拉起被子,轻轻盖在井良腰腹上,继续说:“你敢说一句‘怕连累你’,我就——”
她抬手比了个动作,一记手刀警告,柳眉蹙起。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数落道:
“你当我不知么?青山有柴,没有一个正常人,全是怪人!一个你、一个井良,天天咬耳朵,到晚上还腻歪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不了解的还以为你俩在幽会!”
叶无忧:“……”
赵园儿提高音量:“一个段小六,天天神出鬼没,人影见不到一个,不知道在操心什么天下大事。
一个柴青山,天天酗酒打牌,正经事不干一件……还有你,敏敏——”
她转头,对缩在一旁端着盆血水的敏敏:
“一个学堂刚毕业就离家出走,跟着两个莽夫亡命天涯的姑娘!”
“……”敏敏翻了个白眼,原本安安静静听着他们对话,却不想突然被点名,连带被批评一道,委屈巴巴嘟哝:
“怎么还有我的事……我这是历练。要说亡命天涯,你不也是……”
莽夫叶无忧心中尴尬:原来表现得这么明显的么?
他干咳一声,有必要澄清一下:“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俩没有幽会,正常说事而己。”
当然,说的都是关于璇玑门的事,白天人多眼杂……
谁知此时被绷带包裹成粽子的井良突然动了动,艰难抬起手,解释:
“我不是莽夫,园儿姑娘……”
敏敏睁大杏眼:“你都听见了啊?你醒了呀!”
三人见状,微微讶异,随即相视一笑。
赵园儿又叹了口气,叉腰:“我也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都别见外了!”
叶无忧心中百转千回,鼻子莫名有点酸:“知道了,宗主大人。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赵园儿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无忧,滚回去养伤。”
-
回到房间,叶无忧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血水晕染了肩膀一片。
他换了一件青衫披上,准备开始他的“将计就计”。
午夜快到了,他算了算时间,大步流星溜达进北野的卧房,把房门一关。
房内空空如也,北野果然不在。
“怎么办,小六,没有不在场证明呢。”
他西下扫视一番,房内干净整洁,所有桌椅、床褥、茶盏都规整地收着,一看平日里就是个勤快的孩子。
他拉过圆凳坐下,打了个哈欠,轻轻支手倚靠在桌上,开始守株待兔。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北野回来了。
桌上的烛火摇曳,房门一开一合。
身姿挺拔的少年,己然换了夜行衣,一身白衣整洁,不带一丝倦色,即使在夜色下,也显得意气明媚。
他见桌前合眼小憩的人,足间一顿,难掩讶异:
“师、师兄?”
叶无忧轻轻抬起眼帘,困意弥漫:“回来了?”
“……嗯。”
两人之间仿佛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怪异气氛,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开口便是试探。
“给你沏的一壶茶,夜色这么凉,喝口茶暖一暖。”
叶无忧嘴角扬起平日里的笑意:“过来坐。”
北野乖顺地走上前,坐在圆桌一侧。
他看着茶水氤氲,顿了顿:“师兄,你来我房间,找我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叶无忧给自己也斟了一盏茶,端起,悠悠道:
“午夜未归,担心你,外面坏人多,万一遇到夜行的黑衣匪徒就不好了。”
叶无忧一边品茶,一边说话,提到“黑衣匪徒”时,眼波流转,透过茶水氤氲,注视着北野的眼睛。
北野没有喝茶,而是握着茶杯,纤长的手指在茶杯边沿抚摸,视线与叶无忧相对:
“无事,我应付得来。”
“哦……那你这夙夜不归的,是去哪里了?不会是——什么青楼乐坊之类的风月之地吧?”
叶无忧缓缓抬起眼眸,潋滟的眼光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之意。
“……”北野的手指微微一滞,在叶无忧的目光审视下,垂下了眼。
“说中了?”叶无忧佯作惊讶:“你一个人去的?”
北野沉吟了好久,才轻轻开口:“不是。”
“组团去的?”叶无忧吸了一口气,啧啧摇头:“北野,看不出来,年纪不大,挺是风流顽劣啊!”
北野握紧茶杯,蹙起眉头,否认:“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不是?那你去风月场所做什么?”
“我……”
叶无忧眯了眯眼:“总不能去练弩箭了吧?”
平日对他乖顺又言听计从的北野,此刻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自证的内心困境。
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道:
“我很快就出来了,没有耽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