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算了,我亲自去找她。”
孔琳琅轻声叫住祖父:“您是真觉得对祖母很好,还是在自欺欺人?”
孔文远慢慢回头,眸光中带着恨意道:“你觉得我对她不够好吗?”
“果然女子就是养不熟的。”
孔文远看一眼前方,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琳琅,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喜欢你祖母,也想爱她,可是她的所作所为真的不配做个女人,太让人失望了。”
孔文远仔细回忆他跟风老夫人的过往。
当时他是落魄的穷小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婢女而不向往金尊玉贵的小姐呢?
可是接触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长夜苦读,用惯了普通的灯油。
但是孔琳琅晚上读画本子都要用好灯油,他觉得浪费,她就会讥笑他的灯油不好,只有笨蛋才会用那种灯油熬眼睛。
他生病了都是随便找个大夫看病。
孔琳琅只相信太医院的那些人,固执的让人牙痒痒。
他们生活在一起全是矛盾。
他觉得好看的衣服,她说俗气。
他看中的下人,她说小家子气不堪大用。
她不会亲自带孩子,不会体贴自己的丈夫。
丈夫辛苦不辛苦的,她都不管,她不如个下人。
更让孔文远生气的就是他自己的姓氏问题。
“我们可是衍生公的后人。”孔文远拍着胸口道:“我们是姓孔的,是圣人之后,死后可以葬入孔墓。”
“但是你祖母竟然不让我认祖归宗,说我忘恩负义。”
孔琳琅道:“那是因为太祖母己经改嫁了,您是继太祖父养的,人家对您视如己出,养恩大于生恩啊。”
“孔家再好,您落魄的时候没人资助您帮助您,相反,您那些族人还把太祖母和您赶了出来,分了您的房子和几亩地。”
“那是人家知道你太祖母会改嫁,人家算到了,家产怎么可能留给外人?”孔文远吼道。
孔文远又道:“我自己的爹,是他不想养我吗?他去世了,我凭什么不能改回自己的姓氏?”
“你跟那个固执的风氏简首一模一样。”孔文远十分的愤怒,仰着胳膊不断的咒骂。
他又提到了自己的嫡出儿子:“你爹也是一样的,一点都不随我,一点也不随我,你们都是风家人,不配做我孔家人,我的家产为什么要留给你们?”
孔琳琅突然笑了,低声道:“可是您一无所有,你的家产爱留给谁就留给谁,但是你没有家产,别人的家产,你不能支配。”
这笑声和之前乖巧的孙女判若两人。
孔文远一愣,回头震惊看着孔琳琅。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祖母嫁给我了,东西就都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我说让你们生你们就生,让你们死你们就死。”
突然看着西周荒凉的一切,他又痛苦的垂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听话?一定要跟我做对?”
“我可是侍郎,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
“诰命夫人,官太太,官太太,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啊!”
“你们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是见识短,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对?”
“做官太太不好吗?”
“琳琅,把你祖母叫回来,叫回来我就原谅她。”
孔琳琅又笑了,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祖父,你不好奇三哥怎么还没回家吗?”
孔文远忙着儿子的事,哪里有心思管孙子回家不回家,那么大的男人,还能丢了?
“你什么意思?”
孔琳琅摇着头,一脸的怜悯:“三哥为了救我,和歹徒拼了,应该是凶多吉少啊。”
“你说什么?”
“我说,三哥和那些歹徒,全都被烧死了。”她在空气中比量一把火:“呼啦一下,全都死了。”
“啊……”
孔文远想到儿子承认是儿子要害琳琅,那么孙子是……
孔文远反应过来道:“是你?你害死了我孙子?”
孔琳琅站远了,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端庄懂礼的样子,她跪下来大哭:“祖父,我真的不知道三哥会怎么样,三哥让我跑,我就跑了,但是那么多歹徒,三哥竟然一个小厮都没带,估计是不行了。”
“姜大人在带人搜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祖父您要节哀,兴许三哥福大命大能活过来呢?”
“果然是你,你个扫把星!”孔文远捂着胸口,只觉得嗓子腥甜。
他抬手要去打孔琳琅,发现身子摇摇晃晃的。
“你……”
孔琳琅擦了泪站起来,道:“祖父,我被判给祖母了,往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您要保重。”
说完慢慢走向孔文远,低声道:“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听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给安排婚事,安排人生?我们花着自己的钱还觉得是被你恩赐了?”
“对,就是我弄死孔三的,你有什么好气恼的?你不是也想我死吗?我死了,你无所谓,你孙子死了我当然也无所谓啊。”
“你什么都知道,装什么清白无辜的白莲花。”
“我们听先贤听圣人语,绝不听要害你的人的话。”
最后孔琳琅一笑:“孔文远,我是来落井下石的!”
“你!”
孔琳琅垂了垂眼皮道:“我是不会让孔大郎出来的。”
“还有,你治家不严,让孔大郎害死了我父亲,官府己经启动案子彻查了,你觉得你这侍郎的位置,还能坐几天?”
“你……”
孔琳琅慢慢转身,之后阳光下她的神色变得异常冷漠。
她迈开步子,对着自己的人一挥手:“走!”
“琳琅!”
“战战!”孔文远发现家被搬空了,而这个房子,是御赐的,若是官职没了,他就得把房子还回去。
所以最后他会一无所有。
“战战!”孔文远踉跄着要去追人,被管家给扶住了:“大人。”
“战战!”孔文远喊道:“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只要你道歉,我就让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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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书从风老夫人的别院出来后发现自己的马车不见了,而她面前停着一辆青黑色很不起眼的马车。
她眨了下眼睛,车帘从里面掀开,先是露出竹节般玉一样的大手,之后是顾缺那张带着一点邪气的俊脸就露了出来。
“忙了两天了,回家吗?”他问。
李喜书:“……”
“……不回!”
顾缺:“……”
“上来,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孔卫儒……”是你杀的。
他用口型无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