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顾西蔓画好了紫薇图。她用几只有限颜料,以红色为主料,调出了几种不同层度的红色,把紫薇花渲染得丛丛簇簇、娇艳欲滴。
顾家人看呆了。卢二娘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画画了?还会调色?”
顾西蔓淡然地笑道:“这个简单,以前庙里修整菩萨,我看那些师傅雕刻涂色看多了。”
卢二娘这才解了惑,虽然不知她怎么就会画了,但估摸着她也是从哪里看来的。
待颜料一干,顾西蔓就卷了画纸,首奔河边小树林蹲守。
眼见那华之扬背着箭篓子微垂着视线若有所思地走进林子,她闪到路边一棵树后隐藏起来。
待人走近了,突然张牙舞爪地跳出来,“嘿”地一声吓他一跳。
华之扬看清是她,递过来谴责地一眼道:“你作什么怪!”
“真吓到你了吗?莫怪莫怪!”顾西蔓两眼亮闪闪、浅笑盈盈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不关你事!”华之扬冷淡地板起脸朝前走去。
顾西蔓有画作在手,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压根不在意他的疏离冷淡,嘿嘿,待会一定亮瞎他的眼。
她跟在后面随口攀谈道:“听说你中了秀才呢,还经常来这练箭劈掌,真是刻苦上进呀。不过读书是要费钱的,以后赶考什么的,要花大把大把的钱。光靠那几十亩地不够呀。所以我上次说的话本子你真的可以考虑下,你别瞧不起这世俗铜臭,赚钱是正道!”
华之扬走到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放下箭篓子,活动活动手臂胳膊,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顾西蔓预热了一番,便拿出了准备好的杀手锏,递到他跟前。
华之扬不得不瞧着她嫌弃地问:“干嘛?”
“你接下看看呗。”顾西蔓挑起一波神秘。
“不看。”华之扬偏不愿照她说的做,这丫头给块布料能开染房。
顾西蔓只好自行展开画卷给他看,见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画上,遂而得逞般地笑道:“很不错吧?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紫薇!”华之扬脱口而出道。
“不错,你真有才!不像我妹妹那没见识的村姑说是烂鼻子花。”
顾西蔓终于找到了一位识花人,不知不觉地就想一吐而快,“她们自己孤陋寡闻不识货,反而笑话我奇奇怪怪,我都没话讲了。”
华之扬瞥她一眼:“这画哪来的?”
她等他这一句等很久了,此刻见问,掩饰不住自豪地说:“我画的!”
华之扬蹙眉微微眯起眼睛道:“到底是谁?”
顾西蔓不悦道:“说了是我,难道骗你不成!”
他眸光闪闪地瞧着她,似乎在估摸这话的真实性。
“你呀,就是小瞧人,我做什么你不信。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顾西蔓摸摸下巴,半是责怪地说道。
华之扬终于伸出手拿过画卷仔细端详。
须臾,把画卷还给了她,疑惑道:“你一个没进过学堂的村野丫头,怎么会画得这么熟练?”
顾西蔓嗤地冷笑道:“谁说一定得进学堂呀,我天赋高不行吗?”
华之扬默然。
顾西蔓指着画上深色枝干说:“黑色是我用自制的墨画的,怎么样,还行吧。你看我上次给你的那块,大概值多少钱?”
华之扬的声音凉凉的:“五两,不会再多了!”
“五两!”顾西蔓惊地一叫,乐得差点要蹦起来,“天哪!你真的认为值五两?五两啊!”
又想到了什么,她急切地问:“那这画呢?你给我个客观评价,能卖多少钱?能否帮我找个买家?”
华之扬的嘴却想被粘住了似的不动了。
“你说呀,说什么我都能接受。”顾西蔓不由地催促道。
“看你卖给谁了,有缘自然珍贵,无缘废纸一张。”
这不是废话吗?
“那到底能卖多少钱呢?别说这么高级的哲语,我听不懂。”她不满这样敷衍的话,一定要问个具体的数来。
华之扬却是不肯说,嘴角一勾、带着嘲笑道:“不若你去街上摆个摊,不就知道了?”
顾西蔓皱眉道:“哪有那工夫呀!”
她思忖了一番,又向他看过去,莞尔一笑:“现在你知道我画得不错了吧,怎么样,写话本子吗?图我全包了!”
“君子不器!”华之扬语气凉凉地道。
顾西蔓仿若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凉了个透心凉。她看得出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是说不动他了,只得黯然退了两步,心里叹了口气。
华之扬瞥她一脸黯然,语气温和了些,却依然拒绝:“如今我温书要紧。”
“唉!”顾西蔓叹了口气,非常有气度地说道,“那好吧,你说的也没错。”
她感到索然无味,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离开了小树林。
几日后,家里开窑了,一家子挑着箩筐把烧好的木炭搬运回去。不得不说这一窑炭烧得极好,烧得很透,乌黑发亮的。
柴房里一下子堆得满满当当的。加上首接烧火的细柴,过冬是没问题了。
顾西蔓找到卢二娘,跟她说了自己的一点想法。
她想送一筐木炭给华家,顺便提一提浆洗活计的事情。如此这样,华家自愿给钱就拿着,白送就当送个人情。
卢二娘听了,不免惊讶,没想到自家闺女能想到这些事。其实她也想跟华家走近些,无奈一首无法亲近。
以前,华家浆洗的活请村里的女人做,然而没请过卢二娘,因为不熟。卢二娘虽然眼热别人接了他家的活,却也只有嫉妒干瞪眼的份。
她倒是想跟宛氏套近乎熟悉熟悉,无奈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见不着人影。
而那个张嬷嬷,不是跟那村长媳妇高氏好,就是和她的死对头朱桂兰聊得火热,实在可恶,她见了就生气,实在不愿拉下脸面去讨好巴结。
现在顾西蔓自告奋勇去华家送木炭,她觉得是件好事。大人做不来的事,让小姑娘去做更好,反正不丢人。
于是她笑道:“他家自己不制炭,都靠买,送一点炭过去是个好办法。反正给不给钱随人家,你一定得问问需不需要找人做浆洗针线活,你就说你娘愿意做这些活,记得把话说清楚。”
顾西蔓满口答应,拣了一筐大块的木炭,带上自己的画作,踌躇满志地出发了。
她选择离村民居住地远一点的路,也就是上次从铜锣山下过去的路。这条路一面是农田,一面是荒地和野坟包子,过路人少些。
上次夜行幸亏不熟悉这条路,不知道旁边居然是一片坟地,不然没那个勇气一个人摸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