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午,段有香率先熬不住了。悲痛伤心加上未进饭食茶水,她的腿都发起抖来,便晃晃悠走进以前的闺房中,打算歇息一会儿。
屋里干净整齐,床上的被褥都还在。她和衣而躺下,闭眼眯了不知多久。
终是心里有事,怎能睡得踏实。
后来大壮媳妇寻来,叫她先去大伯家里吃点饭。
段有香问了她一些关于她娘的事情,两人不免坐在床边说了一会子话。
目光瞥到地上的柴火灰印记,段有香感觉有异。
按理说这个房间平常是没人住的,怎么存在这么一大块新鲜的印记?
她起了疑心,便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那印记,发现泥地面明显湿了一层。
用手指捏了捏刮下来的泥土,留下了红色印子。
“血?”段有香震惊了。
她看到大壮嫂子的脸上也闪过几丝狐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连忙把豹子喊进了房间,告诉他疑点,让他判断判断。
一时间,好奇之人也挤满了这扇门口,巴巴地看着他们的举动。
豹子沉着脸,打来一碗清水,将印记的泥土刮了一些放进去,很快红色的水丝在水里散发开来。
村民们探出脑袋去瞧碗里,时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朱桂兰是个大嗓门,偏又来得晚看不到里面去,便在外围扯着人问:“你看到什么了?这房间真的是杀人的地方吗?哎,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她这一嚷嚷,嚷得那些闻讯赶来的人都跟着传,说发现杀人的地方了。
很快人们就把这间房给围上了,人们纷纷跑来看,争先恐后看到底发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门口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定是那野堂客教唆杀人了!”
“带野堂客上门,哪里会不出事咯!”
......
豹子骤然起身,唬得段有香和大壮媳妇左右拉住他,异口同声地问:“你要干什么?”
“报官!我要报官!”豹子红着眼睛吼道。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赶来看热闹的,又第一时间往人堆里凑,一时间,这里竟像要出龙灯似的热闹。
等豹子姐弟出来要找段义宏理论时,人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提溜着斧头守在灵堂里的段义宏不见了人影。
豹子撬开棺材,一股恶臭就散发出来。周围人纷纷掩鼻。
豹子看了一眼遗体的面容,就睚眦俱裂,疯魔了一般地号天打地叫起来。
段有香看过棺里就了下去。
搀扶她的大壮媳妇和三壮媳妇,先后顾不上扶人,捂上了嘴巴冲出灵堂外嗷嗷吐起来。
那头段有香还蜷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啕大哭,边哭边骂:“畜生啊!天打雷劈的畜生啊!我娘做错了什么呀!要遭报应的呀!”
两姐弟的哀嚎声,惹得一些村民都眼睛红了起来。卢二娘也控制不住掉下了眼泪。
不管伯父段清源和叔父段去惑的阻止,豹子还是报了官。
仵作验完尸,确认死者是头部受伤而死的。
拘了嫌疑人罗莺子,通缉段义宏。
由于段义宏在逃,槐树村的村民很不安,生怕他躲在村子附近,搞得大家出门都不敢单独行动了。
顾西蔓也被爹娘要求最近不能独自去华家。
此案就如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锅里——沸腾了。案中人的前世今生各种琐事全被好事的村民扒拉出来,真是精彩绝伦。
段有香和豹子段有德姐弟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连着两天天断断续续地哭泣,哑了喉肿了眼,吃喝都顾不上,更别说其他。
还是大壮出头,请几个村民匆匆挖了个深坟坑,等衙门验完尸就低调埋了。
气温高尸体本来就己经腐烂了,臭不可闻,赶紧埋了也算是全了任氏的最后体面。
然而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想到通知任氏的娘家人。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任氏的娘家也就和槐树村隔了几个村子远,没几天就知道了。
于是任大庆和几个姐姐,带着村里的族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槐树村。
段家见呼啦啦来了二十多号人,有人还手拿木棍竹棍,便也紧张团结起来。段义宏的大哥段清源、三弟段去惑带着儿子们和村里说得上话的人,来到豹子家跟他们交涉。
得知任氏己经下葬,任家姐弟们怒了,质问安排埋葬的段大壮安的什么心,为何都不通知娘家人。
段大壮大呼冤枉,他急红了脸,指天明证道:“我是一片好心哪,我能安什么心!都漏尸了还能留着吗?我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也叫声婶娘,我会管这摊子事?”
任家姐弟西个,听到漏尸水的话就悲怆起来,族人们也红了眼睛。
任家的西姐尤其激动,冲进大壮跟前抓起他胸前的衣襟高声质问:“我姐死得这么惨是谁害的!现在你们段家人就这样草草埋了还这样说我姐,你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个背时砍脑壳的你凭什么!”
段大壮想去推她,又看在她是个女人长辈不好动手,只好垂着手嚷嚷:“你抓我干什么?你要抓抓段义宏去,人是他打死的又不是我。我是好心帮忙收尸,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他这话说得火上浇油,任家大姐和三姐也冲上去揪住他不放了:“你放什么屁!谁是狗谁是吕洞宾!杀人的贼窝还有吕洞宾!笑话!你们段家害死了人还这么嚣张的,真当我们任家没人了吗?”
于是场面乱成一团,吵架的、劝架的、扇风的、点火的,不是谁先动手打出了一拳,混战就开始了。任家军和段家军在豹子家打作了一团,顺带砸坏了凳子踢翻了盆架。
两个村的村民拉架的有,趁机拉偏架的有,趁乱偷袭的也有。
段有香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别砸东西啊!”她拼尽了力气叫喊,声音淹没在混战中没起一点作用。
一首冷眼旁观的豹子突然冲进人群,把个团团转的任大庆提溜出来,拖着他就走。众人见了他的异常举动,都不由地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