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姜绾的手机在案板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林疏桐的名字带着冷冽的气息——那位商界出了名的“铁娘子”,此刻发来的消息简短得像判决书:“美食文化节参展名额,接不接?”
摊位后方,司砚正在擦拭新到的铸铁锅,指节敲在锅壁上发出沉闷声响。姜绾盯着手机屏幕,想起三天前“味美鲜”倒闭后,陆沉舟在媒体前阴鸷的笑容。她咬了咬下唇,在对话框里打下“接”字,转头对上司砚投来的目光:“这次要做道能镇住全场的菜。”
筹备室里堆满了香料瓶和古籍。姜绾翻着泛黄的《饮膳正要》,突然被司砚的手按住书页。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熏味,是调试烤箱时沾上的:“别死磕宫廷菜,试试把侗族酸汤发酵工艺和分子料理结合。”他指尖划过古籍里的插图,“用液氮急速冷冻酸汤,做成会爆浆的珍珠。”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操作台上。姜绾望着司砚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夜他在实验室待到凌晨三点,只为验证不同发酵时间对酸度的影响。当她带着热可可去找他时,却撞见他对着显微镜喃喃自语:“顾师父,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参展前三天,阿依莎带着木桶突然造访。这位身着苗族银饰的姑娘掀开布帘,发酵半年的酸汤散发出独特的醇香:“听说你们要做酸汤菜?”她舀起一勺琥珀色的汤汁,“我阿婆说,好的酸汤会呼吸。”
三人围在灶台前,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司砚将酸汤注入模具,姜绾控制着液氮喷雾,阿依莎则在一旁哼唱古老的酿汤歌谣。当第一颗晶莹剔透的酸汤珍珠在铁勺里爆开时,阿依莎的银铃头饰随着笑声晃动:“这味道,像我们寨子里春天的第一场雨。”
美食文化节当天,“食光纪”展位被挤得水泄不通。姜绾戴着白色厨师帽,在透明操作台前翻炒着和牛粒。当她撒入酸汤珍珠的瞬间,围观人群发出惊呼——滚烫的牛肉遇上低温珍珠,迸发出的蒸汽带着酸辣香气,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水雾。
“这是分子料理?”有食客举着手机录像,“可这香味分明是古法发酵!”司砚站在姜绾身后,看似漫不经心擦拭刀具,实则目光紧紧盯着火候。当姜绾将菜肴装盘时,他突然伸手,用食用金箔在餐盘上勾勒出侗族纹样。
角落里,陆沉舟带着一群人阴沉着脸走来。姜绾注意到他身旁站着米其林评委皮埃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将最后一道菜递给评委,故意提高声调:“这道菜叫‘山与海的对话’,用西式低温慢煮的技法,还原东方发酵美学。”
皮埃尔尝了一口,银勺在瓷盘上敲出清脆声响。他用法语说了句什么,翻译官立刻解释:“评委说,这是他在中国吃过最有想象力的料理。”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姜绾余光瞥见陆沉舟的脸涨成猪肝色,转身挤出人群。
深夜撤展时,阿依莎收拾着银饰:“姜绾,我阿婆想见见你们。”她的眼神落在司砚身上,“寨子里的老人们说,真正的好厨师,能听见食材的声音。”司砚背对着她们擦拭刀具,指节泛白。
林疏桐踩着高跟鞋走来,手里晃着香槟杯:“媒体都在问,你们这对‘黄金搭档’什么时候开餐厅?”她挑眉看向姜绾,“陆沉舟投资的餐厅明天开业,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姜绾望着远处的霓虹,司砚递来热可可的手挡住了部分光线。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进袖口:“去,当然要去。不过得带着我们的新菜单。”她转头看向司砚,对方镜片后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极了那晚实验室里不灭的灯光。
回程的车上,阿依莎轻声唱着苗歌。司砚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其实...顾师父最后说的不是‘对不起’。”姜绾握住他冰凉的手,窗外的路灯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说,小砚,去做会呼吸的料理。”
夜风卷起落叶拍打车窗,姜绾靠在司砚肩头,看着导航显示的下一个目的地。前方,陆沉舟的新店招牌在夜色中闪烁,而他们的“食光纪”,正像一粒火种,在美食江湖里渐渐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