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姜绾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跳出林疏桐的消息:“国际餐饮巨头‘云雀集团’亚太区总裁凌晨三点致电,点名要你带司砚飞纽约试菜。”附带的行程单上,商务舱座位号与米其林三星餐厅“Le Ciel”的预约时间刺得她眯起眼。
“不去。”司砚将煎蛋滑进盘子,阳光穿过他新磨的主厨刀,在台面上投出冷冽的光,“他们想挖我去当招牌,你去当东方噱头。”煎蛋边缘焦得恰到好处,金黄的溏心颤巍巍晃着,像极了他每次说起资本时眼底的讥讽。
姜绾咬下一口司砚烤的酸面包,麦香混着酵母的微酸在舌尖漫开。她翻出昨晚收到的邮件,云雀集团的logo下赫然写着:“期待‘记忆炒粉’与分子料理的创意碰撞”。指腹着手机壳上夜市摊的旧照片,她想起上周首播时,有纽约观众留言:“唐人街的炒粉总差那口锅气”。
“试菜地点在Le Ciel的地下实验室。”她将行程单拍在油渍未干的操作台上,“他们有全球最先进的真空低温慢煮机,还有……”“还有把食材变成胶囊的勇气?”司砚用刀背敲了敲她的手机,“三年前我在那做驻场主厨,他们要我把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做成可吸果冻。”
窗外传来老式自行车的铃铛声,姜绾望着司砚腕间若隐若现的烫伤疤——那是他离开米其林那天,为救学徒打翻热油锅留下的。她忽然伸手按住他正在磨咖啡豆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他虎口的刀疤:“不是所有资本都是敌人。”
上午十点,姜绾在食光纪透明工厂首播酸汤鱼预制菜的封装过程。镜头扫过阿依莎调试香料的操作台时,弹幕突然被“纽约试菜”的关键词刷屏。她望着镜头外举着手机的小助理,想起林疏桐说的“这是品牌破圈的关键战役”,指尖轻轻叩了叩玻璃罐里的可食用金箔。
“我们接受试菜邀请。”当晚例会,姜绾将机票拍在会议桌上,“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保留传统灶台;第二,带足我们自己的食材。”司砚挑眉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情绪。散会后,他忽然将份文件塞进她怀里:“这是我在Le Ciel时的实验报告,关于分子料理如何毁掉食物灵魂。”
飞纽约的商务舱里,司砚全程在研究云雀集团的供应链报告,指尖在“标准化酱料包”字样上反复。姜绾则翻看着Le Ciel的菜单,分子料理版的北京烤鸭配液氮荔枝冻,评语写着“解构传统,重塑味觉”。她摸出随身带的猪油渣小罐,金属盒盖上还沾着夜市的烟火气。
抵达曼哈顿的黄昏,雨丝混着雪粒砸在玻璃幕墙上。Le Ciel的地下实验室里,不锈钢操作台冷得像冰面,二十台真空低温慢煮机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云雀集团亚太区总裁约翰逊握着姜绾的手,香水味混着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我们相信,科技能让东方美食征服世界。”
司砚突然将随身的铸铁锅重重搁在台面上,铁锈与油脂混合的气息瞬间盖过实验室的冷冽。约翰逊的笑容僵在脸上:“司先生,我们有全球最精准的温控设备……”“但没有我的火候。”司砚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烫伤痕,“给我三十分钟,让油热到能让葱花香到呛鼻。”
姜绾打开从国内带来的樟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湖南的朝天椒、西川的汉源花椒,还有用宣纸包着的祖传酸汤发酵引子。当她将猪油块扔进铸铁锅时,“刺啦”声惊得约翰逊后退半步。司砚握着长筷翻动葱花,油烟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腾起,实验室里第一次有了人间烟火的温度。
“这是记忆炒粉2.0版本。”姜绾将金箔撒在炒粉上,可食用金箔在蒸汽中轻轻颤动,像极了记忆里夜市摊前跳动的烛光。司砚同时端出分子料理版的酸汤鱼——用低温慢煮的龙利鱼柳,配着真空萃取的酸汤泡沫。约翰逊皱眉尝了口炒粉,瞳孔突然收缩:“这油渣的焦香……像是我祖母做的苹果派。”
试菜进行到深夜,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数据:炒粉的最佳翻锅频率、酸汤泡沫的最佳绵密度。姜绾靠在堆满食材的操作台前打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给她披上外套。司砚的声音混着咖啡机的嗡鸣传来:“他们想把酸汤鱼做成即溶包,15秒出餐。”
她睁开眼,看见他正在调试低温慢煮机的参数,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旧疤。“但阿依莎的酸汤要发酵七天。”她摸出手机,给国内团队发消息,“让他们拍段发酵缸的视频过来,要拍到气泡炸开的瞬间。”司砚忽然笑了,指尖划过她眼底的青黑:“你这是要跟资本赌一口气?”
凌晨三点,约翰逊带着研发团队重新走进实验室。姜绾站在传统灶台前,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身后的低温慢煮机形成奇异的对比。“给我们十五天。”她将发酵缸的视频投影在墙上,“让你们看看,有些味道需要时间来酿,就像——”她望着司砚正在研磨花椒的背影,“就像好的厨子,需要失败来磨。”
司砚忽然将磨好的花椒粉撒进酸汤,辛辣香气瞬间盖过实验室的冷气。约翰逊盯着翻滚的汤头,忽然伸手关掉了所有设备的电源:“我祖父是开小餐馆的,他说过,厨房要是没了油烟味,食物就死了。”他扯掉领带,露出喉结下方的刺青——是把锈迹斑斑的主厨刀。
黎明时分,姜绾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司砚与约翰逊蹲在地上用铸铁锅煎蛋。雪停了,第一缕阳光穿过摩天大楼的缝隙,落在他们肩头。手机震动,林疏桐发来消息:“云雀集团CEO想见你,他们想投资‘传统工艺+科技’的双线模式。”
她望着远处初醒的城市,唐人街的灯笼还未熄灭,某扇窗里飘出煎培根的香气。司砚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将温热的咖啡塞进她手里:“输了算我的。”他指尖蹭过她发梢的金箔碎屑,“赢了……”“赢了就给旧厨房装个新抽油烟机。”她仰头喝完咖啡,舌尖还留着司砚特调的焦糖味,“要能看见油烟的那种。”
纽约的晨光里,两人的影子投在实验室的玻璃上,左边是提着铸铁锅的司砚,右边是攥着猪油渣罐的姜绾。在这个被科技统治的厨房里,他们像两枚倔强的钉子,硬生生楔出一道缝,让属于人的温度,缓缓渗进冰冷的钢铁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