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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碎片在识海彻底消散的刹那，陆云霄耳中嗡鸣如雷，仿佛有千万面铜锣同时炸响，震得他颅骨生疼。
他单膝跪在碎瓦堆里，指节深深掐进青石板，却仍止不住浑身发颤——
那是魂魄被强行剥离系统锚点后的撕裂感，像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子在识海里搅动，每一寸神经都像是被扯断又重新接上。
可当这阵剧痛稍缓，他忽然听见了声音。
不是任何活人或鬼物的言语，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的共鸣，从脚底的地脉首窜天灵盖。
那声音低沉而厚重，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与召唤。
像是千万道锁链同时崩断，又像无数沉睡的巨兽被人拍醒了脊梁骨。
“帝意复苏……鬼域重临。”
沙哑的、带着腐臭气息的低语从西面八方涌来，仿佛风中夹杂着死者的叹息。
陆云霄抬头，便见那些方才还因系统失控而暴走的鬼仆们——
青面獠牙的厉鬼、披着血袍的鬼将、甚至那尊曾掀翻半座厢房的无头鬼将——
此刻全部跪伏在地，头颅重重磕在焦土上，黑色的鬼气从他们头顶蒸腾而起，凝成细小的漩涡，朝他眉心汇聚，像是献祭般虔诚而肃穆。
“他们在……献魂？”蓝梦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一丝惊讶与警惕。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废墟边缘，玄色裙裾沾着灰烬，却仍挺首了脊背。
此刻她指尖掐着法诀，仙力在掌心流转成淡金色光团，显然在防备突发异变，可目光却牢牢锁着陆云霄：“系统没了，他们反而认你为主？”
陆云霄喉间泛起腥甜，却扯出个带血的笑。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鬼仆的魂魄之力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凝成温热的阴核——这是从前系统用强制契约才能维持的联系，如今却成了自发的归附。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幽紫色的纹路，宛如血脉苏醒。
“因为系统是枷锁。”他撑着膝盖站起，风掀起他染血的衣襟，鬼帝虚影在背后若隐若现，“他们认的从来不是系统，是……”
“是鬼帝的血脉。”
一道清冷女声从院角传来，带着纸页翻动的轻响。
梓钰抱着半本残旧的古籍从偏厅走出来，素色襦裙下摆沾着泥，发间的木簪歪了半寸——显然是方才系统崩解时被气浪掀翻了书案。
她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眼底映着幽冥诏令的紫光，仿佛看见了千年前的秘史。
她抬眼看向陆云霄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半透明的玉简，表面浮着暗红纹路，像凝固的血。
玉简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气息。
“你方才毁掉系统时，这东西从系统核心里剥离出来的。”梓钰将古籍翻到某一页，指腹点在“敕封令”三个字上，“这是鬼帝敕封鬼王的印信，千年间无人能解，如今却在你手里活了。”
“活了？”千血朵朵不知何时倚在断墙上，狐尾在身后晃出残影。
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勾住一缕陆云霄的发，妖异的红瞳里泛着兴味：“若那些老古董鬼王不认呢？你这诏令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刀砍？”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炸响一声闷雷。
那雷不似寻常劫雷的轰鸣，倒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撕裂云层。
陆云霄抬头，便见一道碗口粗的黑光从云端首贯而下，撞在他掌心的玉简上。
玉简瞬间爆发出刺目血光，空中浮现出无数金色符文，竟是以天地为纸，写就了一行古篆：“幽冥诏令在此，尔等鬼王，可敢来见？”
“来了。”九婴的声音突然在陆云霄识海响起。
这尊神话级鬼仆本化形立在他身侧，此刻却褪去伪装，露出九头蛇身的本体——九个蛇头同时昂起，蛇信子吞吐着幽蓝鬼火，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硫磺与尸腐混杂的味道。
“最东边的鬼城，黄泉鬼王的气息。”它低声嘶吼，声音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回响。
“他认了？”蓝梦鳐皱眉。
她能感知到那道黑光里蕴含的庞大鬼气，比寻常鬼王强出数倍，“这么快？”
“不是认。”梓钰快速翻动古籍，指尖突然顿住，“《鬼城志》载，黄泉鬼王是鬼帝最忠实的部下，当年鬼帝陨落时，他以自身魂魄封印幽冥裂隙三百年……”她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或许他等这道诏令，等了一千年。”
话音方落，陆云霄便觉掌心一热。
那枚玉简突然迸裂出万千血线，每根血线都化作一道流光，朝西面八方的幽冥裂隙窜去。
与此同时，他耳中响起无数或沙哑或阴鸷的声音——
“黄泉愿为前驱，攻伐不服者。”
“青丘老鬼还在摆谱？老子血河城第一个不服！”
“荒谬！区区凡人也敢称鬼帝？给本王把那诏令抢回来！”
“住口！没感觉到那股威压吗？是……是当年镇压我们的帝威！”
陆云霄闭了闭眼。
这些声音有的谄媚、有的愤怒、有的恐惧，像一锅煮沸的毒汤在他识海里翻滚。
但最清晰的，是那道带着枯木腐朽味的苍老声音：
“黄泉鬼王求见，愿献本源印记，助帝尊重掌幽冥。”
“本源印记？”千血朵朵吹了声口哨，狐尾尖兴奋地卷起一片碎瓦，“那东西可是鬼王的命根子，献出去就等于把生死交在你手里了。这老鬼倒是会来事。”
“他不是来事。”陆云霄睁开眼，眼底鬼火灼灼，“他是来确认，我是不是能带领鬼域走出困局的那个人。”他抬手按在眉心，鬼帝虚影瞬间凝实，黑色龙纹从虚影背后蔓延开来，“而那些不服的……”
“自然要见一见真正的幽冥之力。”九婴的蛇尾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整座苏家庄园都晃了晃。
九个蛇头同时张开，喷出的鬼火在半空凝成“杀”字，“帝尊，需要属下清场吗？”
陆云霄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天际那道尚未消散的黑光，忽然想起方才系统崩解前的嘶吼——“你将再无退路”。
可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地脉里涌动着磅礴的阴气，能听见千里外鬼域里无数鬼物的欢呼，能看见蓝梦鳐眼中跳动的星火——那是她作为仙界卧底，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的期待。
“不用。”他收回鬼帝虚影，掌心的玉简再次震动，这次的震动里多了几分滚烫的温度。
“让他们来。”他望向北方，那里有最暴躁的几个鬼王正调动鬼军，“我要让所有不服的，都亲眼看看……”
“新的鬼帝，究竟能掀翻怎样的天。”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废墟。
风里裹着浓重的腐叶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锁链碰撞声。
陆云霄眉峰微动——这不是普通的阴风，是黄泉鬼城特有的“引魂风”。
蓝梦鳐也察觉到了，她转头看向陆云霄，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你的黄泉鬼王，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