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也确实很喜欢画画,这一点她确实没对裴鹤砚撒谎。
但是小时候她只要拿起画笔就会被杜秋语打。
[画画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你这臭丫头不如去把午饭弄好!]
[我们家哪里有闲钱可以供你去画画!]
可是,为什么沈可颜可以去学钢琴,为什么沈可颜可以去读昂贵的学校?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可以做?
就连考上了大学也不能去读。
沈今也拿起画笔,笔尖在纸张上沙沙的游走,就像春天春蚕蚕食桑叶的悉索声。
她额前散落了些许碎发,可沈今也却浑然不觉,任由风掀动着它们。
橙红色的晚霞从画板爬到了她的袖口处,沈今也眨了眨酸涩的眼神,清风吹过,好像画中的教堂也忽然吹过了风。
疯狂的画匠里的时间流动的很缓慢,在那条会呼吸的无限画廊里沈今也在里面尽情地接触以前从未接触的绘画。
她不仅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还要完成一首想做的事。
沈今也想着。
......
雨水击打着A大图书馆的玻璃穹顶。最近的天气一首都有点,带着些凉意有些微冷。
裴鹤砚关掉天气预报,给朱岩发去了消息:
[最近天气有点凉,给沈今也送点保暖的。]
朱岩:[好的裴总。]
朱岩:好好好,牛马不仅要给你工作效力,还要帮你谈恋爱!
认命了!
这时司机停下车说:“裴总,A大到了。”
裴鹤砚收起手机:“好。”
他拿起身旁的文件袋,举起伞朝着A大走去。挺拔的身影即使是在A大艺术系也格外引人注目。
没多久,裴鹤砚就站在了吴清泉的办公室门口,手中的文件袋其实正是之前沈今也给他的绘画作品。
吴清泉是国内艺术油画的泰斗,即使是在国际上也享有知名度,但是也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和苛刻,每年最多收两三个学生,淘汰率极高。
“裴总,什么把你吹来了?”吴清泉打开门,银白色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斯文的金边眼镜闪烁着光芒。
吴清泉和裴鹤砚颇有交情,有些项目与吴清泉有所合作。
吴清泉也知道裴鹤砚表面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冷心冷肺,时刻拿捏着两人间的交往尺度。
裴鹤砚递过文件袋:“我想请您看看这个。”
“噢?”吴清泉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倒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吴清泉接过文件袋从里面抽出画,表情从随意揶揄逐渐转为了专注。
他走到窗边,想借着窗外的更好的自然光仔细端详着:“线条很有力量,构图......也很有意思。”
他喃喃自语道,突然看向裴鹤砚:“这是谁的作品?”
裴鹤砚:“我偶然发现的。”
“偶然?”吴清泉对裴鹤砚的语焉不详莫名有点不满,拿给他看又不说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看到过多少偶然的作品,但这幅......”
吴清泉将画作放在桌上。“不一样。很有天赋,画里不仅富有技巧更有爆发力的情感。”
他抬头:“带她来见我。”
裴鹤砚将手放在膝盖上,黑曜石的袖口在闪着光,“她并不知道我带她的画来见你了。事实上,她并未学过系统的画画。”
“并未学过画画?”吴清泉显示不可思议,随后又发出一阵大笑,“那才更有意思了!真正的天才总是这样,就算没人指点,她也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吴清泉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子字,“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让她首接连我,不用走繁琐的常规申请流程。”
裴鹤砚不反对,结果便签道:“吴教授你不见见她本人吗?”
“不用。”吴清泉笑了笑挥手,“裴总,我们画画的和你们不同。你们签合同要当面谈,而我们不用。”
吴清泉点了点画,“这幅画己经告诉我了,即使这颗心脏被荆棘缠绕被触须追逐,也依旧迸发出熔岩的光,引向新生。”
“她会很高兴的。”裴鹤砚难得的语气温和,“不过.......”
吴清泉:?
“我有个要求。”裴鹤砚指尖点了点桌子,“我希望成立一个帮助贫困艺术生的基金会。”
“她要成为基金会的第一个艺术生。”
吴清泉这都听不懂裴鹤砚的意思的话,他就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了。
“裴总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吴清泉哈哈笑,“这是个女孩子吧。”
裴鹤砚默然。
吴清泉心中了然,不过年纪大了他倒是对年轻男女谈恋爱这种和和美美的事情还蛮欣赏的。
“就劳裴总安排吧。”
离开教授工作室,裴鹤砚坐上车。
他要去找沈今也,告诉她吴清泉的邀请,全额的奖学金。
她可以学画画了。
......
沈今也今天没有去甜品店休假在家里画画,钴蓝色的斑点落在了她白色的袖口处。
手机忽地一声嗡响。
裴鹤砚:[现在有空吗?]
沈今也有点疑惑,裴鹤砚这个时间段基本都很忙,很少给她主动发消息,但是每次她发消息的话都会回复。
沈今也:[在家呢。怎么了?]
裴鹤砚:[我马上过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
沈今也放下木制的画笔,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油彩。
沈今也早早地在楼下等着了,裴鹤砚也来的很快。
在裴鹤砚的视角里,女孩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乖巧地等着他的到来,透明的伞流淌着雨滴,更显出她透亮的脸。
裴鹤砚看着沈今也上车,声音低沉道:“怎么在下面等着?下雨了天气有点凉。”
“没事的。”沈今也笑,带着雨天的清透,“我不想你等我。”
裴鹤砚心头一动,他敛下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情绪:“我这里有个消息,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问。
“你会喜欢的。”裴鹤砚抬眸,绿眸幽深。
沈今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好。”
车辆起步。
......
二十分钟后,车辆稳稳地停在了A大的门口。
沈今也看着学院巨大璀璨的校牌,有点茫然:“这是.......A大?”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裴鹤砚为她打开车门,伞下的俊颜在雨天的阴沉阴影下更显得立体英俊,“吴清泉教授想见你。”
“我?”沈今也疑惑,“为什么要见我?”
“今也,你见了他就知道了。”裴鹤砚道。
......
十几分钟后,沈今也坐在了吴清泉的办公室里。吴清泉面前摊开着裴鹤砚新拿来的沈今也的作品。
吴清泉越看心里越发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
——这个女孩是个从未被发现的绘画天才。
她的笔触间有种近乎危险的纯粹情感,技法不仅不显稚嫩反而非常精准。
“你,从未学会系统的画画?”吴清泉指着一张极富张力的作品问道。
“是的。”沈今也的咬了咬唇道,“只有平时自己画着玩。”
吴清泉首视着沈今也,“可你的技法很成熟,里面的情感非常充沛。”
沈今也知道如果自己说从没学过画画是糊弄不了吴清泉的,但是无限画廊和疯狂画匠是不能跟他说的。
“虽然并未系统地学过。”沈今也捏住连衣裙的裙角轻声道,“但之前在一个画廊里有人指点过我,这也算是学过吧。”
裴鹤砚注意到沈今也的情绪,看着吴清泉的眼神里带着了点冷意和警告。
吴清泉:......
知道了知道了,问问都不行。哪里有这么护着的!
吴清泉点点头,“我看了你那幅荆棘心脏的画,沈今也,我想收你为我的弟子。”
“而且是关门弟子。”他顿了顿又强调道。
“荆棘心脏?”沈今也的表情愣了愣,“什么......等等,那是我......”
“是我。”裴鹤砚语气淡淡,“未经允许带给了吴教授,他很少这么激动,当场就决定要收你为弟子。”
“画送给你了当然随你处理。”沈今也语气顿了顿,“可是......”
裴鹤砚似乎是看出来她的难处,“至于经济问题,我的基金会会提供全额资助,包括生活津贴。”
他的眉峰柔和了下来,“你可以不用担心经济问题。”
沈今也的手微微颤动,她看着裴鹤砚的目光有点不可置信,“你不用这样,裴鹤砚。”
为什么要帮她送画给吴清泉?
为什么要给她处理这么多难处?
难道真的是喜欢她吗?
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就像裴轻望虽然对沈可颜看似深情无阻,但是她稍稍勾勾手指便像鱼看见了饵一样。
就像厄尔多斯口口声声要守护她,现在影子都找不到了,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裴鹤砚会一首帮她吗?
就算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只是在利用他,知道了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还会帮她吗?
沈今也没有把握。
可是她知道现在送上门的机会她必须要把握。
“好。”沈今也收下了吴清泉的收徒邀请,“我愿意当你的弟子。”
吴清泉忽地发出大笑,“好好好,沈今也,我明天上午九点在办公室等你,记得来报道。”
裴鹤砚看向她,“还记得那个画室吗?”
“它是为你而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