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冷汗,车载电台里正播报着暴雨预警。后视镜里,那辆红色大卡车像个暗红色的幽灵,己经跟着他整整三公里了。雨刮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跑长途货运,原本说好的老司机王叔突然发烧住院。看着手机里高额的运费单,刚还完车贷的李天明咬咬牙接下了这趟活——从省城运一批医疗器械到三百公里外的县城。出发时天气还好好的,谁知刚出高速就遇上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雨。
又一个急转弯,李天明下意识减速。后视镜里的大卡车却不减反增,巨大的车头几乎要贴上他的车尾。车灯穿透雨幕,在他车厢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李天明烦躁地按了按喇叭,对方却毫无反应,反而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刹车片磨损过度的尖叫。
手机突然震动,是妻子发来的消息:“天明,路上注意安全,小宝说等你回来给他带变形金刚。”李天明嘴角刚扬起一抹笑意,前方的路面突然出现积水。他猛踩刹车,货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车尾不受控制地甩向右侧。千钧一发之际,他转动方向盘,勉强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
心跳还未平复,李天明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那辆红色大卡车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下,车头的防撞栏几乎要戳进他的驾驶室。透过雨幕,他看见卡车驾驶室的窗户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那是个女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弧度,眼神空洞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李天明浑身发冷,想要发动车子逃离,却发现钥匙怎么也拧不动。卡车的车门“吱呀”一声打开,女人迈着僵硬的步伐朝他走来。她穿着一件沾满泥浆的红色连衣裙,每走一步,裙摆都会滴落黑色的污水。李天明疯狂拍打车窗,大声呼救,可暴雨吞噬了他的声音。
就在女人的手即将碰到车窗的瞬间,一辆警车呼啸而过。红蓝警灯划破雨幕,女人像是被强光灼伤般尖叫着退回卡车。李天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警车停在前方不远处,他颤抖着下车,想向警察求助。
“同志,后面那辆卡车......”话还没说完,他回头望去,高速公路上只剩空荡荡的路面,红色大卡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轮胎印都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警察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车牌:“师傅,这条路最近在修路,晚上根本不让大货车通行。你是不是太累产生幻觉了?”
李天明呆立在雨中,任凭雨水打在脸上。他回到车上,发现车载记录仪的存储卡不翼而飞。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十年前今日,一辆红色大卡车在该路段失控坠崖,司机和一名红衣女子当场身亡。”配图中,翻倒的卡车车头凹陷,挡风玻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接下来的路程,李天明再也没敢停车休息。凌晨三点,他终于到达目的地。货主验货时皱起眉头:“李师傅,这箱设备怎么有股腐臭味?”李天明打开货箱,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原本密封的医疗器械箱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暗红色的手印,像是有人隔着箱子拼命抓挠留下的痕迹。
返程时,李天明特意绕开了那条高速公路。可当他行驶在另一条省道上时,后视镜里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红色。这次大卡车没有跟得很近,只是远远地缀在后面,车灯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一双眨动的眼睛。李天明咬咬牙,猛踩油门,可无论他开得多快,卡车始终与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路过一个小镇时,李天明看见路边有个修车铺还亮着灯。他急忙将车开进去,想让师傅检查一下。修车师傅围着车转了一圈,脸色变得凝重:“后生,你这车上......有股很重的怨气。”说着,他指了指轮胎:“你看,左后轮的轮毂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李天明凑近一看,头皮瞬间发麻。那些抓痕足足有半厘米深,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修车师傅从屋里拿出一把桃木剑,在车身上绕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桃木剑上的红绳“啪”地断裂,修车师傅脸色大变:“不行,这东西太凶了,你赶紧去找个寺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刹车声。李天明转身望去,红色大卡车停在修车铺门口,车头的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驾驶室的门缓缓打开,红衣女人一步步走下车,她的指甲比之前更长更尖,每走一步,地面都会留下黑色的水渍。
修车师傅拽着李天明躲进屋里,从柜子里翻出几张符纸贴在门窗上。“十年前,我亲眼看见那辆卡车冲下悬崖。”师傅声音发颤,“听说司机为了抢时间,疲劳驾驶,带着情人连夜赶路......”话音未落,窗户上的符纸突然自燃,女人的脸出现在玻璃上,嘴角咧到耳根:“带我回家......”
李天明感觉手腕一凉,低头看见一条黑色的长发正缠住他的手臂。他拼命挣扎,修车师傅抄起一把铁锹冲了出去。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女人的尖啸。等李天明回过神来,修车师傅己经倒在血泊中,桃木剑插在他胸口,而红衣女人正站在卡车旁,冲着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李天明疯了似的爬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后视镜里,女人飘进卡车,车灯再次亮起。两条车龙在省道上追逐,暴雨倾盆而下,远处的山峦在闪电中若隐若现。当李天明看见前方的隧道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老辈人说过,隧道属阳,能辟邪!
他猛踩油门冲进隧道,红色大卡车也紧随其后。隧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李天明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回头望去,卡车的车头正在变形,挡风玻璃上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女人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
卡车的车头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李天明的车厢。李天明感觉整辆车都在被往后拽,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摆动。就在这时,隧道尽头出现了一抹曙光,他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
“轰”的一声巨响,李天明的货车冲出隧道,在路边停下。他浑身颤抖着下车,发现车厢尾部凹陷,上面布满黑色的手印。远处,红色大卡车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回到家时,妻子和儿子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李天明紧紧抱住他们,眼泪夺眶而出。可当他低头时,发现儿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玩具卡车,车身上印着一张熟悉的女人脸,正冲着他诡异微笑。
从那以后,李天明再也不敢跑长途。可每到雨夜,他都能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刹车声,后视镜里,那辆红色大卡车永远停在记忆的高速公路上,等待着下一个迷途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