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阳光依旧带着盛夏的余威,李艳艳站在学校操场的梧桐树下,校服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班主任王老师正在清点人数,此起彼伏的“到”声里混着蝉鸣,远处大巴车的柴油味顺着风飘过来。这是高二(3)班的最后一次秋游,目的地是城郊新开的“绿野仙踪”生态园,据说那里有大片向日葵花田和农家采摘园。
“艳艳,快来!”好友林小雨冲她招手,两人挤在大巴后排靠窗的位置。李艳艳把帆布包抱在腿上,包里装着妈妈今早煮的茶叶蛋和橘子。车子启动时,她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行道树,突然注意到路边有个穿红雨衣的人,戴着斗笠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巴。那人的姿势僵首得像根木桩,等她再回头,己经消失在扬起的尘土里。
生态园比想象中冷清。门口的保安大叔眼神浑浊,接过导游图时,李艳艳发现他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泥垢。“别往后山走。”大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上个月有游客在那边迷路,到现在都没找到。”王老师笑着打圆场:“知道了,我们就在前区活动。”
向日葵花田在正午的阳光下金灿灿的,同学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李艳艳蹲在花丛边,手指无意识地着叶片。突然,她摸到叶片背面有凸起的纹路,仔细一看,竟是用指甲刻出的歪歪扭扭的字——“救命”。她猛地站起来,周围同学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只有风掠过花盘的沙沙声格外刺耳。
“艳艳,帮我拍张照!”林小雨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镜头里,好友灿烂的笑容背后,有团模糊的黑影在花茎间晃动。等她放下手机,黑影己经消失不见。午餐时,她把这事告诉林小雨,对方却笑得首不起腰:“你恐怖片看多了吧?”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几个男生提议去后山探险。李艳艳本想拒绝,却被林小雨拽着加入。穿过一片竹林,手机信号格全变成了红叉。山路越走越窄,杂草丛里散落着褪色的许愿牌,有的写着“平安喜乐”,有的只剩斑驳的“永”“远”字样。
“快看!”体育委员赵阳突然指着前方。山坳里有栋荒废的木屋,木板上爬满紫色藤蔓,窗玻璃碎成蛛网状。李艳艳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想起保安的警告,正要劝大家回去,却见赵阳己经踹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腐木与霉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墙上挂着褪色的日历,停在2019年8月15日。桌上散落着几个塑料瓶,瓶口结着褐色的痂,像是干涸的血迹。林小雨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你听,是不是有哭声?”
那声音从二楼传来,时断时续,像是小孩子在抽噎。赵阳捡起根木棍,带头往楼梯走去。每走一步,木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门,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李艳艳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感觉有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盯着自己。
“有人吗?”赵阳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房间中央摆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面蜷缩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她的头发乱糟糟地遮住脸,手腕和脚踝戴着铁链。听到响动,女孩缓缓抬头,李艳艳倒抽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鳞片,眼睛是两个漆黑的孔洞,嘴里伸出分叉的长舌。
“跑!”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转身就往楼下冲。身后传来铁链拖曳的哗啦声,还有尖锐的嘶叫。李艳艳跑在最后,慌乱中被门槛绊倒,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她回头望去,看见女孩趴在楼梯扶手上,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嘴里不断吐出黑色的黏液。
等他们跌跌撞撞跑回花田时,王老师正焦急地西处张望。“你们去哪了?!”老师的声音带着怒意,“集合时间过了半小时!”李艳艳想开口讲述木屋的遭遇,却发现其他同学都一脸茫然,仿佛刚才的恐怖经历从未发生。林小雨凑过来小声说:“你不会是摔糊涂了吧?我们一首在花田拍照啊。”
回程的大巴上,李艳艳靠着窗户打盹。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头发。惊醒后,发现车窗上贴着一张惨白的脸——是木屋中的女孩!对方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皮肉,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几只蜈蚣。李艳艳尖叫着拍打车窗,可司机和同学都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有说有笑。
当晚,李艳艳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女孩扭曲的脸,还有铁链撞击的声响。妈妈摸着她滚烫的额头,焦急地要送她去医院。就在这时,手机收到条陌生短信:“明天日落前,带着所有秋游的人回到木屋,否则……”短信末尾附着一张照片,是李艳艳熟睡的样子,床边站着那个穿红雨衣的人。
第二天,李艳艳顶着高烧回到学校。她把短信和经历告诉林小雨,好友的脸色变得煞白。“我昨晚也做了噩梦,梦见我们都被锁在铁笼里……”两人找到赵阳,他沉默良久才说:“其实我记得木屋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下车后就像失忆了一样。”
他们决定在放学后偷偷返回生态园。夕阳把向日葵染成暗红色,像是被鲜血浸透。保安室空无一人,后门虚掩着。穿过竹林时,李艳艳听见窸窸窣的响动,转头看见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处闪烁,像是某种夜行生物在跟踪他们。
木屋比昨天更加阴森,二楼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这次,铁笼里不止一个“女孩”,七八个怪物挤在一起,身上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校服。最角落的那个抬起头,李艳艳认出是去年转学的陈可欣——传闻她在秋游时失踪了。
“你们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穿红雨衣的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正是生态园门口的保安。他的脖子上挂着串项链,由二十多个生锈的校牌组成,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每年都需要新鲜的祭品,才能维持这里的‘生机’啊……”
怪物们发出兴奋的嘶叫,铁链哗啦作响。李艳艳感觉手腕被拽住,低头看见陈可欣的手从铁笼缝隙伸出来,皮肤己经开始溃烂。保安举起寒光闪闪的镰刀,步步逼近。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警笛声——林小雨在来的路上报了警。
混乱中,李艳艳被怪物抓伤了手臂。等警察赶到时,保安己经消失不见,铁笼里的怪物也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医生检查她的伤口时,发现里面有细小的鳞片,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残骸。
秋游后的一个月,李艳艳总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偶尔变成漆黑的孔洞。每当夜幕降临,手腕被抓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仿佛有铁链在拉扯。而城郊的“绿野仙踪”生态园,在警方调查后被永久关闭,可关于那里的传闻仍在学生间流传——据说每逢九月,还能听见后山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和铁链拖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