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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宅确实毗邻墓园——确切地说，就建在坟堆上。
月光像液态水银般从雕花窗棂倾泻而入，在青砖地面投下菱格状的阴影。周若推开吱呀作响的檀木门时，陈默闻到了混合着霉味与檀香的奇异气息。屋檐下垂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近似呜咽的声响。
"别碰那个。"周若拍开陈默伸向博古架的手，指尖掠过他手腕内侧的脉搏，"汉代镇魂鼎，碰了会梦见被活祭的场景。"
陈默触电般缩回手，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的身影。周若点燃三支线香插进兽首香炉，烟气诡异地凝成蛇形，顺着梁柱游向二楼。她今天换了件墨绿暗纹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绑在大腿的符纸包，行走时银铃在脚踝叮当作响。
"《灵枢幻术大全》..."她从积灰的书架抽出一卷竹简，突然踉跄了一下。陈默下意识扶住她的腰，掌心隔着薄绸感受到一道凸起的疤痕。
"这是上次任务..."周若迅速挣脱，背过身去整理衣襟，"被怨灵抓的。"
陈默盯着自己发烫的掌心。那道疤痕的位置，分明与林清肩头的旧伤一模一样。他还想追问，周若己经将竹简拍在他胸口："今天学'镜花水月'，用灵力重构五感认知。"
她并指在虚空画圆，指尖拖曳出淡蓝光痕。陈默突然闻到海风咸腥，耳边响起潮汐声，脚下青砖化作细软白沙。浪花扑来时他本能闭眼，再睁眼却见周若近在咫尺，发梢还沾着虚拟的海水。
"该你了。"她退后半步，琥珀色瞳孔在月光下流转金芒。
陈默模仿她的动作，灵力却像脱缰野马。竹简上的篆文突然活过来，化作血色小蛇缠上他手腕。周若轻叹一声贴上来，冰凉的手覆住他颤抖的手指："灵脉要这样走..."她引导他在空中画出螺旋，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垂。
陈默的呼吸乱了。此刻周若身上没有惯常的草药味，而是某种清甜的梨花香。他分神瞥见梳妆台上倒扣的相框，照片边缘露出一角粉色裙摆——与孤儿院合照里那个总把布丁让给他的女孩穿的一模一样。
"专心！"周若用竹简敲他额头，自己却红了耳尖。当她演示分光化影术时，七个分身同时转头看向陈默，异口同声道："再看就让你长针眼。"
后半夜的实战训练成了灾难。陈默的火咒烧着了晾晒的符纸，周若召出的水灵又浇灭了顾沉的泡面。当陈默第三次把周若的分身认错时，她气得把桃木剑拍在桌上："你的注意力还不如门口的石狮子！"
"因为真的周若..."陈默突然抓住她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会在这里藏匿灵力波动。"他指尖金纹骤亮，七个分身应声碎裂。
周若瞳孔收缩的瞬间，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供桌上的镇魂鼎突然倾倒，黑雾喷涌而出。陈默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撞上神龛。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他看见周若撕开旗袍下摆，露出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陈旧伤疤——每道疤痕都对应着古籍记载的禁术反噬痕迹。
十二具腐尸破土而出时，周若正咬破指尖在虚空画血符。陈默挣扎着爬起，发现自己的灵力与她的咒文产生奇异共鸣。当两人背靠背释放合击术时，烈焰与冰锥竟交织成太极图，将腐尸尽数绞碎。
"你早就认出我了。"战斗结束后，周若突然开口。她抚摸着褪色布偶缺失的右眼——正是陈默小时候在孤儿院弄丢的那只玩具熊，"父亲抹去我的记忆，但张明远重新唤醒了我。"
陈默的护身符突然发烫。二十年前的雨夜在眼前闪回：戴白手套的男人将哭泣的女孩推进黑色轿车，车牌号与月影社的符号重叠。那个总把草莓布丁让给他的"小七"，原来一首带着封印另一半钥匙的晶体。
"为什么要独自承受？"陈默抓住她满是伤痕的手腕。
周若轻笑一声，眼泪却砸在陈默手背："因为每次看到你，这里都会疼。"她戳了戳心口，"就像有人把我们的灵魂撕开又缝在一起。"
未说完的话被刺耳的刹车声打断。陈默回头望去，路中央的白西装男人正抚摸怀表上的鸟形刻痕。当车灯照亮他撕裂的嘴角时，陈默终于看清——那怀表链子上系着的，正是孤儿院大火那晚消失的院长眼镜碎片。
"代我向姐姐问好。"张明远的声音与记忆中的院长重叠。陈默浑身血液凝固，终于明白这些年如影随形的监视目光从何而来。周若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灵力共鸣引发的剧痛中，他听见她颤抖的低语：
"那个雨夜...是他逼我离开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