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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篱笆上的牵牛花首哆嗦，“上回埋在后山的女儿红该出窖了！”
他的大嗓门在庄子里转了三圈，连声狗叫都没招来。
八戒抽了抽鼻子，酒糟鼻上沾的雾水珠儿颤了颤。
不对劲～灶房烟囱没冒烟，鸡窝里没有咕咕声，连那只总爱啄他靴子的芦花母鸡都不见踪影。
“这丫头，莫不是又去后山采茵陈了？”八戒弯腰捡起地上一片黑羽，指腹刚搓了搓，羽毛就化作青烟，刺鼻的硫磺味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阴影里踏出一只鎏金战靴。八戒的瞳孔猛地收缩～那靴子踩过的青石板，正滋滋冒着黑烟。
“天蓬。”韦陀菩萨的降魔杵砸在地上时，整座高老庄的瓦片都在跳踢踏舞。
他眉心的竖眼半开半阖，金光在晨雾里劈出三道裂痕，“你可知罪？”
八戒的钉耙“唰”地横在胸前，九根铁齿上还沾着昨夜的蜘蛛网：“韦陀老儿，你把我媳妇怎么了？”
他的视线越过金甲神将的肩膀，看见堂屋里那盏鱼嘴油灯还亮着，火苗绿得瘆人。
韦陀的披风被风掀开，露出腰间一串正在融化的冰晶念珠。八戒认得那东西～广寒宫的玄冰，专克魔气。
“魔女艾欲昨夜来过。”韦陀的第三只眼睁开，金光如箭射向八戒腰间，“你身上有她的合欢香！”
八戒低头一看，自己褡裢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粉纱带，正嘶嘶冒着紫烟。
他一把扯下来，那纱带像活蛇般缠住他的手腕。
“放你娘的屁！”八戒一钉耙劈碎堂屋的门框，“老子刚从火焰山回来！”
木屑纷飞中，他僵住了～后院飘来的不仅是硫磺味，还有粘稠的血腥气，浓得让他獠牙发酸。
韦陀的降魔杵嗡嗡作响：“三个村子，七百条人命。那魔女每杀一人，就在尸身旁放一支桂花。”
八戒的钉耙“当啷”掉在地上。高翠兰最爱在鬓角簪桂花。
第一杵来得比闪电还快。八戒侧身闪避时，金芒擦过他耳际，带飞半片蒲扇大的耳朵。
热辣辣的疼反倒让他清醒了，钉耙往地上一挑，扬起漫天鸡粪土。
“你们这些神仙！”八戒的獠牙咬得咯吱响，“我媳妇晒个被子都要念叨‘老天保佑别下雨’！”
他反手一耙勾住韦陀的披风，“她出事的时候，你的天眼是长里了吗？”
韦陀的金甲暴出万字佛印，震得八戒虎口开裂。
两人从堂屋打到磨坊，降魔杵扫过的麦垛轰然起火，钉耙砸中的水缸炸出漫天冰晶。
“当年调戏嫦娥是我不对。”八戒压低身子，九齿钉耙旋出黑风。
“可翠兰……”他的声音哽住，后院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是高翠兰犯喘病时特有的、像漏风笛子似的声音。
韦陀的第三只却骤然金光璀璨：“魔障幻听！”降魔杵化作金色流星首扑后院。
八戒笑了，他转身用后背硬接这一杵，同时将钉耙甩向堂屋那盏油灯。
“秃驴，你上当了。”
灯盏炸开的瞬间，八戒看清了泡在灯油里的东西～半片正在融化的天魔羽。
他扑向后院的姿势像极了当年在云栈洞扑向孙悟空的傻样，只是这次，后背的袈裟先被佛光烧成了蝴蝶。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整个磨坊。韦陀被气浪掀出三丈远，金甲上粘满面粉。
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八戒跪在后院的灰烬里，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
“翠兰…”八戒的猪鼻子蹭着包袱皮，上面的补丁还是他上月用虎皮缝的，“老猪带你去看桃花…”
包袱里伸出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指尖点在他眉心。
韦陀的怒吼和八戒的闷哼同时响起，金光与黑气在后院炸出一个三丈宽的深坑。
烟尘散去时，韦陀杵上的梵文己经黯淡。他弯腰拾起半截烧焦的红绳～那平安结的编法，是广寒宫侍女特有的双心扣。
“护法天尊发火的样子，比蟠桃会上的仙娥还好看呢”
韦陀抬头，庄外的老槐树上坐着个黑纱少女，正用染着蔻丹的脚趾勾着个月白锦囊晃悠。
她抛来的东西在空中划出银光，韦陀下意识接住～是半块刻着蟾宫纹的玉牌。
“屠村的真凶呀…”艾欲贴近韦陀耳畔，吐气如兰，“闻到您袖口上的桂花油了吗？”
韦陀的金甲发出冰裂之声。
他低头看手中玉牌，“广寒司”三个篆字正慢慢渗出血珠。远处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他抬眼望去，血月下飞过一只乌鸦，嘴里叼着片染血的蓝布。
槐树上早己空无一人，只有片黑羽飘落在他的降魔杵上。杵尖沾染的蓝色血迹，渐渐凝成一朵小小的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