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晨钟穿透云海,惊散了盘踞在净坛上空的最后一缕魔气。
猪八戒仰头望着那轮尚未褪去血色的残月,九齿钉耙在肩头晃了晃,耙齿上还沾着昨夜厮杀留下的妖魔黑血。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咸腥味混着佛门净土的檀香气,说不出的怪异。
“啧,连月亮都染了魔气…”他嘟囔着,“这世道,连口干净酒都喝不上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十八道金光自云端垂落,落地时震得净坛殿前的青石板寸寸龟裂。
为首的长眉罗汉白须垂地,眉心一点金砂灼灼如焰,手中降魔杵往地上一顿,佛光如涟漪荡开,将猪八戒逼退三步。
八戒眯起眼睛,看清了来人。
十八罗汉个个宝相庄严,降龙罗汉的缚魔索缠在臂上闪着寒光,伏虎罗汉座下猛虎龇牙低吼,就连平日总笑呵呵的布袋罗汉此刻也板着脸。
他笑了,钉耙往地上一杵:“怎么着?灵山是没人了?对付俺老猪一个,要劳动十八位尊者?”
沉思罗汉双手合十,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天蓬,你可知自己心魔己生?昨夜你在广寒宫外…”
“闭嘴!”八戒暴喝,钉耙横扫掀起狂风,“你们这些秃驴懂什么!”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处被天魔所伤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昨夜嫦娥将他推开时,指尖冰凉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衣襟上。
看门罗汉怒目圆睁:“冥顽不灵!”手中金钵当头罩下。
八戒一个懒驴打滚避开,原先站立的地方己被佛光烧出个三尺深的坑。
他啐出一口血沫,想起五百年前被贬下凡时,也是这样被众仙围攻。
阵势己成。
十八罗汉各站方位,佛光连成一片金色牢笼。
举钵罗汉的金钵在空中旋转,洒下万千“卍”字佛印。
长眉罗汉的白眉暴涨,如银河垂落。
欢喜罗汉面带微笑,手中的念珠化作流星锤呼啸而来。
八戒左支右绌,钉耙舞得密不透风。
耙齿与佛器相撞迸出刺目火花,震得他虎口发麻。
最阴险的是坐鹿罗汉,那鹿角时不时从刁钻角度顶来,在他大腿上留下好几个血窟窿。
“就这点本事?”八戒喘着粗气大笑,“当年俺老猪掌管天河八万水军时,你们这些秃驴还在…”
话音未落,伏虎罗汉的猛虎扑来,利爪在他背上撕开五道血痕!
剧痛让八戒眼前发黑。恍惚间,他看见嫦娥站在月桂树下,手里捧着那盏永远温不热的桂花酿。
广寒宫那么冷,她的指尖都冻得发青,还是笑着对他说:“天蓬,别回头。”
“啊~!”
八戒暴起,钉耙上黑气缭绕,一记横扫千军将三个罗汉逼退。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那是片晶莹剔透的月桂叶,叶脉里流淌着银色的月光。
罗汉阵滞了一滞。沉思罗汉惊呼:“太阴本源?嫦娥仙子竟将…”
八戒可不管他们说什么,桂叶贴在眉心,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全身。
他一个筋斗翻出阵外,回头看见降龙罗汉的缚魔索差之毫厘地从他脚底掠过。
“后会有期啊各位!”八戒大笑着往云下坠去,声音在风里断断续续,“替俺…给如来老儿…带句话…”
他最后看见的是罗汉们骤变的脸色~云端飘下一片漆黑如墨的羽毛,所过之处佛光尽消。
坐鹿罗汉伸手去接,那羽毛在他掌心化作一缕黑烟。
“天魔羽!”长眉罗汉的白眉跳了几跳,“速回灵山禀报!”
下坠的途中,八戒握紧了那片月桂叶。他知道自己眉心的魔纹又深了一分,也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此刻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憨厚的庄稼汉高才,在给他斟酒时说过的话:“猪长老,有时候明知是条死路,可偏偏就得往前走,您说是不是?”
云层下方,血月的光芒渐渐被朝阳取代。八戒调整姿势,九齿钉耙划出一道弧光,朝着高老庄的方向坠去。
他知道在那里,至少还有一盏永远温着的酒等着他。
灵山之上,如来缓缓睁眼。
“天蓬己入魔障。”
观音立于莲台,手中净瓶裂纹更深:“他心中执念太深,七情劫轮己开始转动。”
如来叹息:“既如此,便让金蝉子去渡他最后一程。”
观音垂眸,一滴泪落入瓶中,化作黑砂。
“只怕…金蝉子自己,也己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