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清晰地感受到滚烫的热血在体内肆意奔腾,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裹挟其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些原本只蔓延到脖颈的黑色魔纹,此刻正如同活物一般疯狂生长。
“长得比俺老猪当年当妖怪时的胡子还快!”他试图用调侃缓解恐惧,但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难听。
纹路扭曲如蛇,爬过他的胸膛,缠绕至腰腹,最终汇聚在心口那个七眼图案上。
每一条黑纹的末端都分叉出细密的触须,像是根系般扎入他的血肉,贪婪地吮吸着佛性与人性。
“好家伙,这是要把俺老猪当花盆啊?”猪八戒苦中作乐地说。
他能感觉到那些魔纹如同吸血的蚂蟥,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本性,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恐惧。
“这玩意儿……还挺会挑地方长。”他咧了咧嘴。
抬起手,看着自己的五指指尖己经变成了漆黑色,指甲延长成锋利的钩爪。
“啧啧,这爪子…”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混合着魔纹的黑色液体渗了出来,但他却毫无痛感,只觉得一种诡异的麻木在蔓延。
“完犊子,连疼都不知道疼了!”
高老庄的牌坊在视野里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这是他取经归来后第一次回来,却没想到会是以这副模样:僧袍破碎,钉耙异变,浑身爬满魔纹,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三百年没回来,这牌坊怎么歪了?该不会是老丈人想俺想得天天往这边望,把牌坊都望歪了吧?”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朝着庄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着力点。
庄口那棵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玩耍,一见他便尖叫着西散奔逃。
“妖……妖怪啊!”他们的声音充满了惊恐,让猪八戒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小兔崽子们跑什么跑!俺老猪当年还给你们奶奶的奶奶讲过鬼故事呢!”
他下意识想抬手安抚,却看见自己的手臂上那些狰狞的魔纹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
“天蓬?”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让猪八戒的心猛地一颤。
“这声音...该不会是...”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高翠兰站在庄口的小溪旁,手里提着装满衣物的木盆。
她比记忆中瘦了许多,素色襦裙洗得发白,鬓角也添了几丝银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当年,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翠...翠兰?真是你?”
猪八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逃,可魔纹暴动,如同锁链般将他钉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那些魔纹在他体内挣扎,似乎在抗拒他的逃离。
心口的七眼图案开始发烫,其中代表“爱“的那只眼睛正缓缓睁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
“真的是你……”高翠兰的盆掉进溪水里,衣裙被溅湿也浑然不觉。
她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目光落在他狰狞的手臂上,“你受伤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关切。
“受伤?哈哈...”猪八戒想笑却发出嘶吼,“三百年不见,你这傻丫头眼神儿咋还不好使了?俺老猪这模样像是受伤那么简单吗?”
高翠兰提起裙摆踏过溪水。当她冰凉的手掌贴上他滚烫的魔纹时,那些张牙舞爪的黑纹居然微微一颤,停止了蔓延。
“嗬哟!你这手是抹了啥灵丹妙药?”
猪八戒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高翠兰的手掌温暖而柔软,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让那些魔纹在他体内挣扎得更加厉害。
“当年你离开时说,等取经回来就替我种一院子的桃花。”她轻声道,指尖拂过他扭曲的面容。
“那棵小树苗...该不会是俺老猪喝醉随手插的枯枝吧?”
“三百年来,我每天浇灌那棵你临走时栽下的树苗,可它从未开过花。”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在诉说着一个未了的心愿。
猪八戒剧烈颤抖起来。魔纹与某种更深的东西在他体内厮杀,疼得他跪倒在地。
“翠兰...离俺远点...这东西会伤着你...”
他看见自己漆黑的指甲陷入泥土,每一寸皮肤下都有东西在蠕动。他能感觉到那些魔纹在他体内疯狂地挣扎,在抗拒高翠兰的触摸。
高翠兰跪坐在他面前,将他狰狞的头颅搂入怀中,哼起当年他最爱听的乡野小调。
“别...别唱了...俺受不住...”
那熟悉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猪八戒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能感觉到那些魔纹在他的体内逐渐退缩,被高翠兰的爱所感化。
“翠兰...”猪八戒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身上...有东西...”
“我知道。“高翠兰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姻缘簿“三个字正发出微弱的金光。
“月宫仙子托梦给我,说你会带着满身伤痕回来。”她轻轻翻开那本小册子,无数红线从书页中飞出,其中一根最亮的正连在自己心口。
“嫦娥那丫头片子?她该不会又想骗俺老猪去月宫扫落叶吧?”
猪八戒看到那根红线中途被七只魔眼缠绕,另一端却分叉成七股,分别通向不同方向...他认出其中一股连向高翠兰,另一股则延伸向广寒宫...
“找到所有被红线牵连的女子。”高翠兰咳出血,姻缘簿的金光正在急速暗淡,“用她们的情...镇你的魔...”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随时都会消散。
猪八戒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内侧也有黑纹,只是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那些黑纹的形态与他如出一辙,分明是同源之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抓住她的手腕。
“你走后的第三年。”高翠兰苦笑,“有个叫白静的姑娘来过,说我是'七情之爱'的载体。”
她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竟是黑色。
“没关系...我偷偷改了姻缘簿...把痛楚都转给了自己...”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猪八戒的视野血红一片。魔纹暴走了。它们不再退缩,而是顺着高翠兰触碰他的地方疯狂涌入她体内。
“她们...骗了你...”猪八戒的獠牙刺破了下唇,“你根本不是情种载体...是容器!”
姻缘簿瞬间自燃,灰烬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真相:艾欲站在高老庄外的桃林中,手中捏着一缕从猪八戒钉耙上偷来的黑气。
她将黑气注入尚未出生的高翠兰母亲腹中,而远处,真正的白静被锁在骨笼里无声尖叫...
高翠兰己经说不出话了。她的皮肤下浮现出与猪八戒完全对称的魔纹,只是颜色更浅,如同镜像。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灵魂正在被一点点吞噬。
当最后一点姻缘簿的金光消失时,高翠兰用力抱住他,将一枚桃木簪刺入他心口的七眼图案。
“知道。”她在消散前微笑,“可若是为你,做容器又何妨?”
“傻丫头!俺老猪不值得...”
桃木簪炸裂成无数光点。猪八戒仰天咆哮,魔纹被暂时压制回手臂。
他跪在溪边,看着水中倒影~那张半人半魔的脸上,有泪水滚过魔纹,滴入溪水,让整条小溪瞬间结冰。
而在冰层之下,无数细小的红色眼睛正接连睁开,望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