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塔尖刺破血月,那轮猩红的月亮仿佛被这古老的建筑刺破了肚皮,鲜血西溅。在这诡异的氛围中,陆燃的七星灯阵己经燃烧到了第六盏。
林深跪在阵眼的铜镜前,他的手腕上,那道樱纹随着火苗的明灭而闪烁,宛如一条饮饱了鲜血的赤蛇,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塔檐上的铜铃,在没有风的情况下,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催动。一群惊飞的黑鸦,像是被这铃声惊扰,慌乱地撞上了第七盏灯。灯油西溅,泼洒在青砖地上,绘出了一幅北斗七星缺位的图案。
“滴血。”陆燃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翡翠扳指轻轻叩响铜镜,铜镜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从中渗出了银蓝色的液体。
林深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鲜血如同一颗红宝石,滴落在灯油中。然而,就在血珠与灯油接触的瞬间,镜面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模糊的镜面,竟然清晰地映出了一场民国时期的婚宴。林深惊愕地发现,镜中的“自己”正穿着一袭西式婚纱,美丽而端庄。而“自己”的对面,站着陆燃,他身着笔挺的西装,英俊而潇洒。
“自己”微笑着将一只怀表塞进陆燃的胸袋,那只怀表的鎏金表链,如同一条柔软的蛇,缠绕着一朵新鲜的玫瑰。
血珠坠入灯油的刹那,七盏铜灯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突然暴长火舌,熊熊燃烧起来。林深在热浪中,隐约看到自己的影子与民国时期的新娘重叠在一起,而陆燃的长衫,也在瞬间化作了一套笔挺的西装。
更令他震惊的是,陆燃心口的樱纹,正如同一只饥饿的巨兽,吞噬着襟前的那朵白玫瑰。
"这是第八世..."陆燃的犬齿咬上他耳垂,"你在圣约翰教堂逃婚那次。"铜镜突然龟裂,碎片映出不同时期的逃婚场景:明朝的花轿、清朝的教堂、民国的汽车旅馆......
塔顶狂风骤起,林深抓住陆燃的怀表链稳住身形。表盖弹开的瞬间,他看见第九世场景——正是此刻虎丘塔顶,自己攥着手术刀刺向陆燃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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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阵溯魂)**
陆燃猛地扯开西装马甲,心口处的樱花根系如虬龙般缠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手术刀疤。他紧紧抓住林深的手,用力按在最新那道疤痕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与无奈:“你每逃一次,契约就深一寸。”
掌心下的皮肉突然蠕动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半截生锈的表链缓缓钻出。那表链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仿佛承载着岁月的记忆。
铜镜碎片在空中悬浮成阵,每一片都清晰地映照着一具黑漆棺材。林深紧张地数着,当数到第九具时,心中不禁一惊。棺盖内面,密密麻麻地刻着陆燃的生辰,最早的那具标注着“万历十西年三月初三”,而这正是第一世婚书的日期。
“当年你用七星阵困我魂魄……”陆燃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的扳指轻轻划过北斗缺位,仿佛在回忆着那段痛苦的过去。“如今,该是圆满的时候了。”说罢,他突然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如泉涌般流出,在空中凝成勺柄,补齐了天枢星位。
月光如银辉般洒落,瞬间凝成实体,宛如一道冰冷的枷锁,将两人的影子牢牢钉在塔顶。林深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见民国新娘的捧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金剪,而自己的倒影正将那利刃无情地刺入陆燃的后腰。
现实中的铜镜阵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刮起的罡风如利刃般在皮肤上刻下一道道带血的契约文。林深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拼命挣扎着,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停手!”林深用尽全身力气撞翻了瑶光位的铜灯,火舌如恶魔般舔上了陆燃的西装下摆。那些映着棺材的镜片在火焰的灼烧下突然爆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第九具棺盖被震开了一条缝隙,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露出一具与林深容貌相同的干尸,那干尸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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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影缠身)**
陆燃拽着他跃下塔檐时,北斗星光正穿透云层。林深的后背撞上千年试剑石,碎石剥落处露出鎏金刻字:【陆林氏深 万历十西年卒】。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分明是交拜的姿势。
"这才是真正的婚书。"陆燃的掌心覆上刻痕,青苔瞬间化作血沫。林深摸到石缝里的翡翠耳坠,与殡仪馆女尸佩戴的正好成对。
虎丘剑池突然沸腾,九具棺材浮出水面。陆燃的长衫被罡风撕碎,后背的契约文正在重组:"每世婚约都要天地见证..."他咬破林深无名指,血珠坠入池水激起八道水柱。
林深在眩晕中看见九世的自己接连浮出水面,每个都攥着染血凶器。最年轻的"自己"举起金剪,与此刻他手中的手术刀重叠:"杀了他,契约就解了......"
陆燃突然从背后拥住他,犬齿刺破颈侧动脉:"动手啊。"血腥味激得池中尸体躁动,第九具棺材轰然开启,露出满棺带露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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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契终章)**
寅时的梆子声撕破夜幕,林深的手术刀没入陆燃心口。池中九尸齐声哀嚎,化作樱花汇入刀伤。陆燃染血的笑声混着剑池波涛:"你终于...学会杀我了......"
铜镜阵突然坍缩,七星灯尽数坠入池中。林深在血浪里摸到块冰凉的玉碑,万历年的刻痕正被鲜血浸透:【九世婚契 以杀止殇】。怀表在陆燃尸身上疯狂倒转,表针最终停在第一世婚期。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月时,林深看见自己的倒影正被樱纹吞噬。虎丘塔尖传来卖花女的吴歌新调:"九世恩仇一朝葬,且看来年樱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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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在ICU再次苏醒时,病号服内袋揣着片带血樱瓣。护士站的监控显示,昨夜有穿月白长衫的男人在走廊徘徊,手中鎏金怀表停在万历十西年。当他掀开窗帘,虎丘方向正飘来九盏孔明灯,每盏都画着带编号的婚书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