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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的浪头带着腐尸的腥气拍上船帮时，林深的指甲正深深掐进半截朽木橹杆里。木刺扎进指腹，渗出的血珠竟泛着诡异的银蓝色，在昏暗的河面上闪烁如萤火。
"别松手。"陆燃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黑绸长衫下摆浸透了阴河水，那些黏附在衣料上的魂魄发出婴儿般的啼哭。他握着林深的手腕调整橹杆角度，掌心温度烫得惊人，"这水会吃人记忆，碰到伤口就麻烦了。"
船头青灯忽明忽暗，照见船底密密麻麻的泛白手印。林深突然按住腹部——那些手印的抓挠频率竟与他脐下三寸的樱花胎记产生共振，暗红色的胎记在衣料下突突跳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哗啦"一声，三具浮尸突然从右侧撞上船舷。陆燃的桃木橹杆劈开腐尸天灵盖时，林深被惯性甩向船尾。后腰撞上暗格的瞬间，腐朽的铜锁应声崩裂，九枚翡翠长命锁叮叮当当滚出来，在船板上摆成诡异的北斗七星阵，空缺的两处位置正对着他们二人的影子。
"这是......"林深抓起最近那枚，锁面"壬戌年"的刻痕突然渗出银蓝液体，顺着他的腕骨往下淌。那些液体像有生命般钻入胎记，脑中顿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民国二十三年的梅雨天、穿着月白旗袍的女人、浸血的产床......
陆燃的银刀挑开他汗湿的衣襟，刀尖悬在樱色胎记上方三寸："你每世都往河里扔把锁。"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现在该捞回来了。"刀身突然映出林深扭曲的倒影，胎记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咒文，正贪婪地吞噬冥河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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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尾传来指甲刮擦声时，林深正试图拼凑第二枚长命锁上的生辰八字。转身的瞬间肘部撞翻青灯，幽蓝火苗"嗤"地窜上陆燃的袖口。借着火光，他看清船底附着的东西——八具泡胀的尸体呈环形排列，每具都挺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孕腹，溃烂的脐带缠着青铜橹桨。
"别看。"陆燃捂住他眼睛的手在发抖，掌心那道陈年咬痕蹭过林深睫毛，"最年轻那具是第七世的你......"
话音未落，穿实验室白大褂的尸体突然腹腔爆裂，带倒刺的蛊虫潮水般涌来。陆燃反手挥刀，银光斩断领头蛊虫的瞬间，刀锋却卡在橹桨上——那具明代装束的婴尸正用指骨死死钳住刀刃，空洞的眼窝转向林深。
冥河突然掀起漩涡，万千魂魄的哭嚎中混着熟悉的吴侬软语："阿深...娘在这里......"
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腐尸的臂膀从水下环住林深肩膀。他在水面倒影里看见"母亲"腹部爬出的不是胎儿，而是缠满翡翠锁链的自己——那个"他"正在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和陆燃如出一辙的犬齿。
"嘶——"陆燃突然咬破他耳垂，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腐尸尖啸着退散的刹那，林深尝到对方渡来的气息，带着陈年墨香与铁锈味的唇舌粗暴地扫过他齿列，像在确认什么珍宝般反复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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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板在剧震中裂开缝隙时，林深摸到暗格里黏腻的线装书。紫外线灯扫过《渡魂簿》泛黄纸页，民国廿三年的记录正在渗血：【三月廿七亥时 林氏深儿投锁镇魂 陆燃代受产厄之痛 母子俱殁】。血迹在"陆燃"二字上凝成血珠，顺着纸页滑落，正滴在他颤抖的指尖。
"当年你说要锁住我们的孽缘。"陆燃引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衣襟下，皮下蜿蜒的疤痕在触碰瞬间暴凸，显现出婴儿拳头的形状。那些凸起游走着组成镜像胎记，与林深腹部的樱纹严丝合缝。
橹桨突然自行摆动，船头青灯"噼啪"炸成九朵磷火。火光映亮岸边墓碑群，每块青石上都刻着"陆林氏深未亡子"，立碑人落款皆是"未亡人陆燃"。林深突然呕吐起来，翡翠锁链从喉管里滑出——正是方才消失的那枚壬戌年长命锁。
"现在该解开了。"陆燃用银刀挑开锁芯，里面蜷缩着半透明胚胎，眉眼与二人有七分相似。当刀尖刺入胚胎心脏，林深腹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胎记处浮现出血色契约：【十世轮回 骨肉为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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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靠岸时，林深的指甲缝里全是彼岸沙砾。第十把翡翠锁埋在黑色淤泥中，锁芯冻着的冰晶里封存着完整胎脂，内里血丝组成新契约：【惊蛰子时 骨血归宗】。陆燃的银刀突然贯穿两人相叠的手掌，鲜血浸透锁链时，那些翡翠突然发出婴儿啼哭。
"饮过冥河水..."陆燃舔去他虎口渗出的血珠，犬齿故意磨蹭敏感的手腕内侧，"该想起怎么当娘亲了。"货郎的铜铃声从迷雾中逼近，九盏青灯顺流漂来，每盏灯芯都坐着拇指大小的婴灵。
当林深抱起船底那具明代婴尸，溃烂的脐带突然蛇般缠住他脖颈。晨光刺破迷雾的刹那，对岸九个穿丧服的身影同时转身——从唐制齐衰到民国黑纱，每张脸都是陆燃，每双手都捧着腐烂的胎盘。
正午烈日炙烤着船板，夹层中的玉雕婴孩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林深在触碰的瞬间看见走马灯——九十九具逆流而上的水晶棺里，每具都躺着不同朝代的"自己"，而棺盖上樱花符咒正在重组，拼出最后通牒：【子时之前 择一而终】。
陆燃从背后拥住他颤抖的身体，染血的下巴搁在他肩头："这世选我死，还是你忘？"冥河水开始沸腾，那些长命锁突然飞向空中，锁链将二人脖颈缠绕成同心结状。在窒息般的疼痛中，林深终于看清契约全貌——每世轮回，都是陆燃用疤痕替他承受产厄，而他用翡翠锁封印记忆。
货郎的铜铃近在咫尺，穿红衣的摆渡人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吉时到——"林深在眩晕中抓住陆燃的衣带，摸到内侧绣着的褪色小字："壬戌年惊蛰，与深儿结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