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书房的西洋钟敲响三下时,林深正对着满墙古籍发呆。陆燃去虎丘布阵前留下的药香还萦绕在袖口,可案头那盏琉璃宫灯突然爆出火星,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分明是凤冠霞帔的新娘轮廓。
"谁?!"他打翻砚台,松烟墨泼在青砖地,蜿蜒成新娘盖头的形状。书架第三层的《本草纲目》突然自行滑落,书页间飘出张泛黄相片。民国装束的新娘立在留声机旁,嫁衣下摆浸着暗红,眉眼与他镜中的脸分毫不差。
林深踉跄着扶住多宝阁,翡翠摆件叮当相撞。相片背面的钢笔字洇着泪痕:"民国廿六年,与吾妻深儿于听雪斋。"鎏金怀表突然在衣袋里震动,表盖弹开露出夹层照片——同样的新娘,同样的血渍嫁衣,只是身旁的新郎戴着黑皮手套。
"你在看什么?"陆燃的声音如惊雷炸响。林深转身时撞翻案几,相框玻璃碎裂声里,他看见陆燃的右手手套被划破,暴露出烧伤疤痕组成的樱花印——与相片中新郎的手部特写完全一致。
陆燃瞳孔骤缩,长衫下摆扫过满地碎玻璃。他捡起相片的动作像被慢放的皮影戏,指尖抚过新娘面容时,墙角的留声机突然自行转动,溢出沙哑的《天涯歌女》。
"这是......"林深的质问被掐断在喉间。陆燃将相片按在烛火上,火舌舔舐新娘面容的瞬间,书房所有镜面同时映出民国场景:穿嫁衣的"林深"正将金剪刺入陆燃心口,血溅上留声机的铜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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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溯回)**
1937年的梅雨浸透苏州城,林深攥着嫁衣下摆奔过青石巷。陆燃的长衫浸透鲜血,掌心死死扣着鎏金怀表:"进听雪斋...契约在..."
枪炮声撕裂雨幕。林深踢开雕花门的刹那,旗袍女鬼正端坐太师椅上,耳垂翡翠坠子滴着黑血。陆燃将他推进密室,转身时心口的樱纹己爬满脖颈:"寅时三刻前,别出来。"
"一起走!"他抓住陆燃的腕子,却扯下半截皮手套——烧伤的疤痕正渗出银蓝液体。留声机突然爆响,女鬼的利爪穿透陆燃胸膛,抓出的心脏竟缠满樱花根系。
林深尖叫着举起金剪,却刺入自己喉间。剧痛中他看见陆燃用最后气力转动怀表,鲜血喷溅在契约书上,将"九世同葬"的条款染成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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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灼痛)**
相片在烛台上化作飞灰,陆燃的掌心燎出水泡。林深突然抓住他欲藏起的右手,皮革碎片剥落后,暴露出腕间新旧叠加的齿痕——与民国记忆里自己咬出的伤口完全吻合。
"你每世都......"尾音被破窗而入的阴风掐断。旗袍女鬼倒悬在房梁,嫁衣下摆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契约文字。陆燃扯开长衫前襟,心口樱纹暴凸如荆棘,将林深猛地拽入怀中。
"闭眼!"他的犬齿刺破林深颈侧,血腥味激得女鬼尖啸。林深在剧痛中看见密室机关转动,多宝阁后的暗门缓缓开启,八盏长明灯映出满墙婚书——每张都按着血手印,新郎名讳皆是"陆燃"。
女鬼的利爪穿透陆燃肩胛,黑血溅在林深眼皮上。他本能地摸向腰间,竟真的抽出把金剪,1912年的记忆如潮水灌入西肢百骸。
"动手!"陆燃攥着他手腕刺向自己心口,"这是第九世......"
金剪没入血肉的触感真实得骇人。女鬼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翡翠耳坠炸成齑粉。满墙婚书无风自燃,火舌舔舐过的灰烬里,缓缓浮现出鎏金怀表的雕花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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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影重重)**
寅时的更鼓在巷口回荡,林深跪坐在血泊里,怀中陆燃的身体正在消散。那些樱纹化作实质藤蔓,将两人缠绕成茧。女鬼的残影在火光中扭曲,最终凝成梳妆台上的雕花镜——映出林深穿着血嫁衣的模样。
"深少爷终于醒了。"镜中的"自己"抚上嫣红唇瓣,"契约要饮够九世新郎血,您可是最完美的容器......"
陆燃突然睁开血瞳,碎裂的怀表零件从袖口激射而出,将镜面击成蛛网。他咬破舌尖吻上林深,混着血的唾沫渡入对方喉间:"咽下去!"
剧痛从五脏六腑炸开。林深看见自己呕出团黑雾,落地竟变成微型棺材。陆燃的指尖插进心口腐烂处,扯出枚生锈的怀表齿轮:"该物归原主了......"
书房地板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密室下的水牢。八具泡胀的尸体随铁链浮出水面,每具都戴着与林深相同的翡翠耳坠。最年轻的那具突然睁眼,溃烂的唇一张一合:
"阿深...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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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裂痕)**
陆燃将林深推上锈蚀的铁梯,自己却被尸群拖入污水。那些的手掌撕开他长衫,暴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契约刻痕——最早的字迹己模糊成"万历十西年"。
"快走!"陆燃的嘶吼混着血沫,"去虎丘......"话未说完便被污水吞没,水面浮出串血樱。林深攥着齿轮爬上地面,梳妆台的雕花镜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中,他看见虎丘剑池的倒影——陆燃正被钉在千年试剑石上,八把青铜剑贯穿西肢。
腕间樱纹突然暴长,刺痛中浮现出血色路引:【寅时三刻,葬樱完契】。窗外飘来卖花女的吴歌,词调却变成阴森的招魂曲:
"白蜡烛啊红盖头,九世夫君葬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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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进书房时,林深在血泊中发现半截翡翠簪。簪头樱花在日光下流转血光,投在墙面的影子竟是契约文书。当他将簪尖对准心口时,陆燃遗留的怀表突然疯狂倒转,表盖内侧浮出新刻的八字——正是他今生的生辰。远处虎丘塔传来沉闷钟声,樱花暴雨倾盆而下,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期的陆燃被万箭穿心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