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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博物馆地下库房的空气里飘散着陈年的霉味，混合着樟脑丸刺鼻的气息。林深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件清代嫁衣上繁复的金丝绣纹，突然被一根倒刺勾住了食指指腹。他倒吸一口冷气，正要抽手，一双戴着黑绸手套的手己经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腕。
"咸丰年的尸蜡浸过这些丝线。"陆燃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隔着丝绸传来的体温异常冰冷，"当心扎破手指。"
林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颈的汗毛因为对方突然靠近的呼吸而竖起。他闻到了陆燃身上特有的冷香，像是雪松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但此刻却被库房里突然浓烈起来的桂花香盖了过去。
"这味道..."林深皱眉，手指无意识地着嫁衣内衬，突然触到一处异样的凸起。他小心地拨开己经泛黄发脆的丝绸，一张对折的婚书正静静躺在那里。
紫外线灯扫过褪色的墨迹时，林深的手猛地一抖。婚书上新郎的生辰八字，分明是陆燃在民国时期用过的那个。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陆燃近在咫尺的脸。
"你——"
话音未落，陆燃己经将一枚翡翠长命锁按进了嫁衣领口。锁芯弹出的银针擦过林深的喉结，一滴血珠坠落在嫁衣下摆绣着的"奠"字上，在暗红色的丝线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痕迹。
"这是第九次试衣。"陆燃忽然贴近他耳畔，摘下手套的指尖轻轻抚平他衣领的皱褶。微凉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颈侧动脉，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穿嫁衣的模样，倒是比前八世更动人。"
林深在战栗中瞥见身旁铜镜里的倒影，嫁衣下摆的血渍正顺着金线蔓延，逐渐拼出一串诡异的苗文咒语。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活物般蠕动，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陆燃，这到底——"
子时的梆子声突然穿透展柜玻璃，嫁衣毫无征兆地收紧。林深踉跄着撞进陆燃怀中，后背贴上对方冰凉的胸膛。他清晰地听见对方胸腔里传来诡异的双重心跳，一快一慢，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跳动。
"嘘，别动。"陆燃的银刀划破袖口，飞溅的银蓝色血珠在虚空中凝成一个奇特的卦象——坎上离下，未济卦初现。
林深挣扎的动作一顿，陆燃的犬齿己经咬断了缠绕在他颈间的金线。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当年你说要与我合葬..."陆燃的声音低哑，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现在反悔了？"
镜面突然龟裂，无数碎片中映出咸丰年间的场景：穿着官服的自己站在墓穴前，正将穿着同款嫁衣的陆燃封入棺材。那些钉棺的桃木钉，此刻正在展柜中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林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见镜中那个"自己"脸上冰冷的表情，与此刻陆燃眼中的神情如出一辙。
"我...不记得..."
寅时的月光透过高处的气窗洒落，将翡翠锁片染成诡异的蓝色。林深颤抖的手指探入锁芯暗格，触到一块带着干涸脑浆的骨笺。褪色的《葬经》残页上，一行小字清晰可见：【饲主着吉服入殓 药人可借寿还阳】。
当他将骨笺按向陆燃心口时，整座库房突然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三十六口清代棺材破土而出，每具棺盖内面都刻着血淋淋的"深"字。
"陆燃！这到底——"
货郎的梆子声自通风管道传来，尖锐得刺耳。林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最近的一口棺材，棺盖自动滑开，里面躺着一具未腐化的新娘尸体。嫁衣下摆的苗文突然暴凸成青铜锁链，缠住两人手腕拖向主棺。
"看来时辰到了。"陆燃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在棺盖轰然闭合前的最后一刻，他扣住林深的后脑，渡来一口混着桂花糖甜香的血腥气。那味道熟悉得令人心碎——是往生井底冰晶融化的滋味。
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林深只能感觉到陆燃冰冷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血月的光芒从棺缝渗入，在逼仄的空间里投下蛛网般的红光。
"怕吗？"陆燃的唇擦过他的耳垂，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林深在嫁衣夹层摸到一张未燃尽的《女诫》残页，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银蓝色的血珠从不知何处滴落，纸页上的满文注释突然扭动起来，化作狰狞的傩面图腾。
"和你在一起，怕过什么。"林深听见自己沙哑的回答，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平静。
主棺底部的暗格突然弹开，一具水晶棺缓缓升起。棺中悬浮的胎儿突然睁眼——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里，映出咖啡馆的场景：穿西装的陆燃正将翡翠粉末撒入咖啡，杯底沉淀的骨灰泛起涟漪。而胎儿脐带连接的青铜锁链，正与陆燃后腰的梅花针孔共振出新的心跳节律。
"这是...我们的..."
陆燃的吻落在林深颤抖的眼睑上，冰冷而温柔。"第九世了，林深。"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别再把棺材钉死了。"
棺外，三十六口棺材同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式开始。嫁衣上的金线一根根绷紧，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林深感觉到陆燃的心跳渐渐与自己的同步，在狭小的空间里奏响诡异的二重奏。
血月完全被乌云遮蔽的刹那，林深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既像是从水晶棺中传来，又像是首接响在他的脑海里。与此同时，嫁衣上的苗文咒语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像是无数条血管在黑暗中脉动。
"记住，"陆燃的唇贴上他的，声音融化在交缠的呼吸间，"无论多少次轮回，你都是我的新娘。"
棺盖上的桃木钉一根接一根地开始松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林深在眩晕中抓紧了陆燃的衣襟，恍惚间看见咸丰年间的自己正举起最后一根钉子，而棺中的陆燃穿着染血的嫁衣，对他露出微笑。
血月渗入棺缝时，林深在嫁衣夹层摸到未燃尽的《女诫》残页。银蓝血珠滴落处，满文注释突然扭成傩面图腾。主棺底部的暗格弹开，水晶棺中悬浮的胎儿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咖啡馆场景：穿西装的陆燃正将翡翠粉末撒入咖啡，杯底沉淀的骨灰泛起涟漪，而胎儿脐带连接的青铜锁链，正与陆燃后腰的梅花针孔共振出新的心跳节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