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仿佛凝固灰烬般的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朱恩会残存的意识。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痛觉,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只有一种不断下坠、不断被消解的虚无感,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刺痛感,如同冰层深处即将熄灭的残烛,在他意识最黑暗的角落,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刺痛感来源于左手。更准确地说,是掌心那道嵌入血肉的灰白色烙印。
这点微弱的刺痛,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绝对的虚无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流,如同细小的冰线,顺着那刺痛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冻结意识的坚冰,连接到了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思维核心。
那意念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一种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孤独……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执念的……熟悉感?
是……夏晚星?
不!不对!
朱恩会那破碎的意识碎片在虚无中猛地一颤!这感觉更加……沉重?更加……怨毒?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被永恒禁锢的滔天恨意!
“……银……眼睛……”
“……骗子……窃贼……”
“……门……钥匙……我的……”
“……逃……快逃……”
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怨恨和痛苦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扎进朱恩会混乱的意识!是夏晚星的妈妈!那个被灰烬枷锁勒死的女人!她的残念,竟然还残存在这片混乱的通道里?!
“呃……”朱恩会混乱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呻吟。他想回应,想询问,但意识如同被冻结的齿轮,根本无法转动。那冰冷的怨恨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思维核心,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剧烈扭曲、撕裂的恐怖震荡感,如同亿万根钢针,猛地刺穿了包裹意识的黑暗与虚无!
朱恩会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了狂暴搅拌机的破布!意识瞬间被这股蛮横的空间乱流撕扯、拉伸、揉碎!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倒灌回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感觉!不仅仅是烙印处的撕裂灼痛,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被强行拆解、重组的哀鸣!
“啊——!!!”
现实中的朱恩会猛地睁开眼,喉咙里爆发出被剧痛扼住的、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视野一片猩红!粘稠的、冰冷的、带着浓烈灰烬气息的“液体”正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每一次本能的呼吸,都吸入大量这污浊的、仿佛活物般的粘稠物质!肺部如同被无数冰冷的蠕虫填满,带来窒息和灼烧般的剧痛!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管道”之中?
不!不是管道!
这是一条由无数蠕动、翻涌、粘稠的灰白色“物质”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通道”!通道的“壁”并非静止,而是由无数细微的灰烬颗粒如同活物般疯狂流转、融合、分裂构成!它们散发着冰冷的死寂气息和无尽的“饥饿”感!通道内部,充满了这种粘稠的、如同液态灰烬般的物质,正裹挟着他,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流淌”!
空间通道!于家乐开启的、通往未知领域的空间通道!但这通道的内部,竟然完全被这种活性的、充满侵蚀性的灰烬物质所充斥?!
朱恩会本能地挣扎,想要摆脱这粘稠的包裹。但每一次动作,都如同在凝固的水泥中游泳,异常艰难!更可怕的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暴露在粘稠灰烬中的皮肤——手臂、脸颊、脖颈——正发生着骇人的变化!
皮肤表面,无数极其细微的灰白色颗粒,如同饥饿的蛆虫,正疯狂地试图钻入毛孔!接触的部位传来密集的、如同亿万冰针扎刺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痒!皮肤的颜色正在迅速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死气的灰白!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存在感正在被这粘稠的灰烬物质……同化?稀释?!
意识中,夏晚星妈妈那充满怨恨的意念碎片再次尖啸起来:“……它们在吃你!……吃掉你的身体!……吃掉你的存在!……变成……灰烬的一部分!……永恒的……饥饿!”
不!绝不!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意志如同最后的燃料,点燃了朱恩会残存的意识!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掌心!
那道灰白色的骨灰盒烙印,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忽明忽暗的灰白光芒!光芒深处,一丝丝暗红色的混乱能量如同不安分的毒蛇,在烙印纹路中疯狂地扭动、冲突!烙印本身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熔炉,滚烫得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焚毁!正是之前吞噬节点猩红冲击留下的“后遗症”!
但这股狂暴的、混乱的、濒临失控的力量,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给我……滚开!”朱恩会在意识深处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不顾烙印传来的剧痛和崩溃感,疯狂地灌注进去!不是去压制那股混乱能量,而是去……引爆它!将它导向体外!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混合着冰冷寂灭与混乱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从烙印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目标首指包裹着他身体的、粘稠的活性灰烬物质!
嗤嗤嗤嗤——!!!
如同亿万烧红的烙铁被猛地浸入冰水!剧烈的反应瞬间在朱恩会周身爆发!
包裹着他身体的粘稠灰烬物质,在接触到这狂暴混乱的湮灭能量洪流的瞬间,如同遭遇了天敌!无数细微的灰烬颗粒发出高频的、濒死般的尖叫,瞬间变得焦黑、碳化、失去活性!浓烈的焦糊味和一种被强行焚化的绝望气息弥漫开来!
朱恩会周身瞬间被一层燃烧着暗红火星和灰白死寂光芒的能量层所笼罩!这层能量如同一个脆弱却狂暴的护罩,将他与侵蚀性的灰烬物质暂时隔绝开来!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烙印作为能量爆发的源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左臂的皮肤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肉眼可见地变得焦黑、龟裂,渗出暗红的血珠!但他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粘稠灰烬的侵蚀被暂时遏制了!
借着这短暂的能量爆发,朱恩会拼命地划动西肢,如同溺水者扑向水面,试图在这粘稠的灰烬洪流中稳住身形,寻找方向。但通道内部的灰烬洪流狂暴无比,裹挟力极强,他如同怒海中的一片落叶,根本无法自主!
就在他挣扎着、意识再次因剧痛和能量反噬而模糊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震动感,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光晕,极其艰难地从他意识深处传来!
不是烙印的悸动!也不是夏晚星妈妈的怨恨!
这震动感……带着一种熟悉的、沉重的、如同焚烧炉核心余烬般的……“余温”?!
炉渣?!张恒哲?!
朱恩会混乱的意识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他猛地“看”向自己意识深处那点微弱的震动源头!
不是实物!而是一点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色的精神印记!这印记的形状……如同一个微缩的、燃烧着余烬的拳头?!印记正散发着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热量,如同寒夜中最后的火种,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灰烬物质的冰冷侵蚀,也微弱地……指引着一个方向?!
是张恒哲!是他在最后时刻,用那点炉渣残粉,用他烬拳最后一丝余烬,在他身上留下的精神印记!这印记不仅能微弱地抵抗灰烬侵蚀,还在……指引方向?!
“张哥……”朱恩会意识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力量。他不再犹豫,不再恐惧!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死死锁定在那点微弱的暗金拳印上!任由狂暴的灰烬洪流裹挟,将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给了那点印记指引的方向!
他像一枚被设定好轨道的炮弹,在粘稠、冰冷、充满侵蚀的灰烬洪流中,朝着印记指引的、未知的黑暗尽头,被狂暴地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前方粘稠的灰烬洪流深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
不是灰烬的灰白,也不是烙印的暗红或灰白。
那是一种……冰冷的、稳定的、如同月光穿透厚重云层般的……幽蓝光痕?
通道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