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此时恰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时辰,周家米铺前也是迎来送往,生意正好。
突然,一声怒吼传来,打破了这寻常的场景。
“昨天是谁卖给我娘的米,给老子滚出来!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将肩上扛着的三个鼓囊囊的麻袋重重摔在米铺门口的石阶上。
他叉着腰,指着米铺的招牌,厉声怒骂,“昨儿个我老娘来买米,回去一煮,全是陈米,一股子霉味!”
“老子今儿个亲自来买,嘿,一样的钱,给的都是好米!”
“你们周家什么意思?欺负老人眼瞎还是心善?专坑老实人是不是?!”
这汉子中气十足,嗓门又大,瞬间就吸引了半条街的人群,一时间路人纷纷驻足,对着周家米铺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作响。
米铺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声立刻从柜台后快步走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他先是朝那汉子拱了拱手,“这位客官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气。”
说着,他蹲下身,解开其中一个麻袋,抓了一把米在手中仔细捻看,又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微皱了一下,这米确实是陈米,袋子也是他周家米铺的袋子……
米铺掌柜又接过汉子递来的买卖凭证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脸色沉了下来。
他转身朝铺子里厉声喝道,“昨日当值的伙计是谁?滚出来!”
一个年轻伙计战战兢兢地挪了出来,脸色发白。
“就是是你给这位客官的老母亲称的米?”王掌柜面色难看,看向那伙计的眼神里满是威胁。
“是……是小的……”小伙计声音发抖,一句别的话都不敢说,只在掌柜的眼神压迫下连连点头。
王掌柜二话不说,抬脚狠狠踹在那伙计腿弯处,伙计“哎哟”一声,首接跪倒在地。
王掌柜指着地上的陈米,对着围观的众人面露愧色,“诸位街坊邻里都看见了,是我们铺子管教无方,出了这等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的败类!”
“怪我这个掌柜的平日里监督不严,才让这畜生有机可乘,坏了周家的名声,也对不起诸位客官!”
说罢,他转身对着那汉子,深深一揖,态度极其诚恳,“这位好汉,千错万错,都是我周家米铺的错!”
“您这三袋米,钱我全数退还,另外……我再赔您三袋上好的新米,您看如何?”
“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给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说着,他便示意另一个伙计赶紧去取银子和新米。
王掌柜这一番做派,倒真让围观众人刮目相看。不少人点头议论,“周家这掌柜,倒是会做事。”
“是啊,认错快,赔得也爽快。”
“看来是底下人捣鬼,周家铺子还是讲规矩的。”
那魁梧汉子见掌柜态度如此诚恳,又赔钱又赔新米,脸上的怒容也消了大半,似乎有些意动,正待开口。
“爹——!爹——!不好啦——!”
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童音猛地从人群外围响起。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拼命从人缝里挤了进来,他小脸上满是泪水,一把抱住那魁梧汉子的腿,哭喊道,“爹!快回家!快回家看看奶奶吧!”
“呜呜呜……昨晚奶奶吃了咱家新买的米,就说肚子不舒服……今早您刚出门不久,奶奶就……就开始上吐下泻,脸都青了!”
“这会儿……这会儿眼看着……眼看着就……就不行了!娘说……娘说让我赶快喊你回家……哇——!”
孩子说到最后,放声大哭起来,小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好不可怜。
“什么?!”魁梧汉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一把抱起儿子,刚才还因掌柜赔礼而稍缓的怒火瞬间被更大的恐慌和愤怒取代。
“娘——!”
再也顾不得什么赔钱赔米,他抱着儿子像发疯般撞开人群,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王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刚想吩咐旁一旁的伙计跟上去看看,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天爷!听见没?周家的米吃死人啦!”
“我就说那米看着不对劲!陈米就罢了,还能吃出毛病来?”
“我……我昨天也在周家买了米!给我家娃煮粥了!”
“我也是!我家婆娘还说这米煮出来不香呢!”
“退钱!周家必须给个说法!”
“对!退钱!要是吃坏了人,我跟你们没完!”
“黑心烂肺的奸商!赚这种断子绝孙的钱!”
恐慌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最终又转化成了汹涌的愤怒,那些原本那些觉得周家掌柜会办事的人,此刻都变了脸色。
家里买了周家米的人更是心惊胆战,纷纷涌上前来,将王掌柜和米铺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王掌柜试图解释,声音却被更大的声浪盖过;想退回铺子里暂避风头,却被激动的人群死死堵在门口,进退不得。
周家米铺门口,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王掌柜额头冷汗涔涔,看着眼前群情激愤,几乎要冲进铺子里打砸的人群,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