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凑近薛蟠耳边低声交代了两句,薛蟠连连点头,即刻起身准备去了。
而另一边的青岚领了差事,思虑再三后,越发觉得单凭自己,恐难以确保不出半点差错。
思及此,他便亲自去请了陈管家与正在薛家别院修养身心的柳掌柜。
“陈管家,柳掌柜,”青岚言辞恳切,态度恭敬,“少爷交代的这送帖之事,看似简单,实则门道颇深。”
“小厮们登门时的言谈举止,进退应对,皆要讲究。小的年轻识浅,恐有疏漏,特请二位长辈相助,一同教导约束这些小厮几日。”
自绣房承建以来,陈管家是一首将众人辛苦看在眼里的,如今青岚有事相求,他自然不会拒绝;而柳掌柜经历大难,又对宝钗不追究当铺失火一事满怀感激,也连忙应承,“青岚兄弟看重,我自当尽力。”
接下来的几日,陈管家坐镇,柳掌指点,再加之青岚在旁监督与时不时亲自示范,数日后,那些小厮,言行举止己与之前大不相同。
行走间步履沉稳,言谈时措辞得体,眼神恭谨而不谄媚,俨然有了几分体面人家得力仆从的模样。
青岚看着眼前这些脱胎换骨般的小厮,紧绷的心终于松了大半,长长吁了口气,他知道,少爷交托给自己的这桩差事,如今己完成大半,只待明日递信了。
翌日,天尚未明透,卯时三刻,薛府后门悄然开启,数名身着整洁素雅鸦青短衫的小厮鱼贯而出,按照事先划分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奔向城中各处。
不过半日光景,薛家这份不显山不露水,只凭“品鉴”二字邀约的请帖,便在金陵城的读书人圈子里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这薛家的帖子终于派下来了,说是收到帖子的,都是人品学识绝佳的!”
“可不是,我家隔壁那读书人,清贫得很,也没什么功名,竟也收到了薛家的帖子,送帖的小厮恭敬得不得了!”
“薛家此举,倒真有些意思,不论贫富,只看才识与品性下帖,颇有古仁人之风啊!”
“正是!如此郑重其事,只邀‘知绣懂绣’之人,看来薛家这批绣品,绝非俗物!”
“啧啧,那日南北货行只展不卖的‘烟雨江南’,己是惊鸿一瞥,如今竟设下品鉴雅局,更令人心痒难耐了!不知何时我才能收到帖子啊?”
“你?哈哈哈……你先将《幼学琼林》背完再说吧!”
赞誉之声、好奇之语在金陵城中的茶楼酒肆,文会诗社间悄然流传。薛家绣品尚未正式面市,便己然成为金陵城最热门的谈资,引得无数未能得帖之人扼腕叹息,对那神秘的品鉴雅室更是平添了十二分的向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城中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雅间内,周家主面色阴沉地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议论,手中酒杯被他攥得死紧,面前摆着几碟精致小菜更是一筷未动。
“……故作玄虚!哗众取宠!”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一旁伺候的周家小厮惯会察言观色,见主子如此,立刻谄笑着凑上前,执壶为他重新斟满酒,压低声音附和道,“老爷说的是,他们薛家就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花样!”
“谁不知道他们薛家早就败落了,靠着个毛孩子装神弄鬼,哪里能比得上咱们周家根深叶茂,财源广进?依小的看,他们蹦跶不了几天!”
这小厮本意是踩薛家一脚讨主子欢心,岂料周家主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小厮吓得浑身一哆嗦,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多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周家主却不再看他,他再次端起那杯新斟满的酒,目光阴沉地投向窗外薛家南北货行的方向,将杯中酒狠狠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