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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绮罗对于教坊司这些身不由己的“罪女”而言，确实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管理者了。
至少，金绮罗让她们活得相对有尊严些。
周周能在这污浊之地，依旧保持着几分天真烂漫的性情，金绮罗，功不可没。
教坊司内，尤其是那些没什么大牌恩客、心思也相对单纯的底层伶人乐工，大多是很承金绮罗这份情的。
周周此刻的恳求，完全是发自内心。
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敬佩、爱慕的栖梧先生，去伤害自己同样尊敬的金教坊使大人。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小模样实在是惹人生怜。
“是啊！栖梧先生！”韩玟玟见周周的恳求似乎起了作用，栖梧的动作停下了，连忙抓住机会，用她所能想到的、自认为最能触动栖梧的角度，继续劝说。
“您杀了金教坊使，那……那周周姑娘和这位楚然姑娘以后怎么办？她们在这教坊司，岂不是少了一个重要的庇护？您……您可有为她们考虑过？”
栖梧揽着韩玟玟腰肢的手，确实在周周开口恳求时，便停下了引导她右手深入的动作。
他低头，看着门口哭得稀里哗啦、却依旧不忘替别人求情的周周，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楚然……
心中那股因金绮罗将教坊司治理得“太好”而产生的怨气，以及想要测试韩玟玟的恶趣味，不知为何……竟真的在此刻，悄然淡去了几分。
诚然，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对凡人的生死，本就漠不关心。
杀了金绮罗，于他而言，确实无足轻重。
真要无法收拾，大不了换个地方，去大周，去其他王朝的教坊司，寻找更“合适”的仇恨温床。
五公主？太子？皇权争斗？在他眼中，与蝼蚁争食无异。
但……
看着周周那哭得红肿的眼睛，感受着她话语中真挚的恳求……
“罢了……”栖梧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当了这月余的凡人，沾染了些红尘气……这心，倒是越发的软了。”
他松开了握着韩玟玟右手的那只手。
几乎是同时，看似平静的楚然，也悄然地松了一口长气。
栖梧松手，如同得到了赦免的信号。
韩玟玟只觉得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噗通”一声，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淌。
而楚然，也终于放开了拦着周周的手。
得以挣脱束缚的周周，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朝着栖梧扑了过去。
她首接跳起来，双腿紧紧地夹住栖梧的腰，双臂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先生！吓死我了！吓死周周了！您……您以后不要这样了……呜呜呜……”
那哭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难以言喻的依赖。
周周那如同小兽般依赖而委屈的嚎啕大哭，以及那紧紧箍在身上带着颤抖的柔软身躯，让栖梧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能理解恐惧，能理解愤怒，甚至能理解贪婪，但这种……纯粹因为“别人差点被杀”而引发的，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剧烈悲伤与后怕，却超出了他做了这么久树的认知范畴。
他有些笨拙地拍了拍紧搂着自己脖颈、哭得撕心裂肺的周周的后背，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困惑。
“好了好了，要死的又不是你，哭得这般伤心作甚？”
在他想来，就算金绮罗平日里对周周确有几分照拂之恩，也不至于让她激动到如此地步吧？
周周却根本不回应他，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惊吓、恐惧、委屈，都通过这放肆的哭声宣泄出来。
她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这位栖梧先生，能瞬移千里，能操控妖兽，还能轻易拿出万两黄金……无疑是她梦寐以求的强大“靠山”。
可他……他随意指使锦衣卫杖杀秦公公，方才又要逼迫韩玟玟杀害金教坊使……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善之辈。
这个问题，她之前一首在刻意回避，不愿意去深思，不愿意让自己心中那份刚刚萌芽的、带着崇拜与依赖的情愫蒙上阴影。
可在她单纯的认知里，金教坊使是个大大的好人，若是先生真的杀了她……那自己就不得不去面对那个残酷的可能性了。
好在……好在先生最后，并未真的动手。
另一边，楚然的反应则平静得多。
或许是真的“见惯了”栖梧的种种举动，又或许是她本就心性清冷，此刻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先是上前，将在地、兀自有些失魂落魄的韩玟玟搀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床榻边缘。
随即，她转身出门，片刻后便端了些清水进来，似乎是想让受惊的二人压压惊，尽着“半个主人”的待客之道。
栖梧好不容易才将如同八爪鱼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周周“取”了下来。
小丫头哭得眼睛红肿，却不肯再看他，只是自己跑到墙角，抱着膝盖，继续小声地抽泣。
楚然端水进来，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放下水杯，又上前将周周扶起，也让她挨着韩玟玟坐在了床边。
这边刚安顿好周周，那边栖梧心念一动，束缚着金绮罗的墨绿色藤蔓便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地底。
失去了支撑的金绮罗，身体一软，也瘫倒在了地上。
“……”楚然看着这满屋子的“烂摊子”，再次上前。
好在她如今也是凝晶境的修士，体质远胜凡人，不然单凭她一个弱女子，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来这接二连三倒下的“病号”。
她将金绮罗也扶到了床边坐下。
于是，这间本就逼仄的小侧屋里，便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床板之下是堆积如山的、散发着光芒的金锭；
而床榻边缘，则并排坐着三位各有千秋、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金绮罗、韩玟玟、周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