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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在那光束之中，悄然浮现。
满堂，瞬间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舞裙，裙摆之上，用最上等的银线，绣着流云百福的暗纹，随着她的动作，波光流转，如梦似幻。
她并未像寻常花魁那般，佩戴过多华丽的珠翠，仅仅是在那如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可那一张脸，却足以让满堂的胭脂水粉，尽皆失色。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琼鼻樱唇，肤光胜雪。
她的美，不似韩玟玟那般冷艳之中带着优雅；也不同于金绮罗的精致妩媚，风情万种。
那是一种……清冷之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柔；柔弱之下，又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坚毅。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的灵魂，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宛如一朵，于万丈悬崖的峭壁之上，于凛冽的风雪之中，悄然绽放的……雪莲。
清雅，高洁，而又……遗世独立。
“像……真像啊……”二楼雅座上，韩玟玟看着台上的女子，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她口中的“像”，并非是容貌，而是那种……因为相似的出身，相似的经历，而带来的，独有的气质。
舞台之上，怡冉手腕一翻，一柄三尺青锋，不知何时己握于手中。
剑身如秋水，在光束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寒星。
她并未立刻起舞，而是对着台下，盈盈一拜，再次开口。
“小女子不才，初来乍到。闻听京师乃文风鼎盛之地，藏龙卧虎，人杰辈出。今日，愿以一曲剑舞，抛砖引玉，求一首诗词，以咏今日之景，今日之情。”
她顿了顿，美目流盼，扫过全场，最后，仿佛不经意地，在二楼栖梧的方向，停留了刹那。
“小女子愿……与那作出最佳诗词的公子，于此樊楼之上，共进晚餐，以表谢意。不知……今夜，哪位公子，愿意成全？”
这个请求，瞬间点燃了整个樊楼的气氛！
花魁求诗！
这可是自古以来，文人骚客们最为津津乐道的风流雅事！
能为这等绝色佳人作诗，并得到她的青睐，那可是足以夸耀一生的韵事！
尤其诗词在大皓勾栏之中，本就极受欢迎。
能为顶尖花魁作诗，传扬出去，以后逛别的勾栏瓦舍，都会被其他姑娘多看几眼！
更不用说……还能同桌共餐！
那可是别人一掷千金，也求不来与花魁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啊。
虽然按照惯例，周围会有很多侍者，没法一亲芳泽，但能近距离闻闻她身上的清香，看看她那张绝美的脸，听听她那空灵的声音……那也是好的啊！
“我来！”
“让开！笔墨伺候！我先来！”
“快！给我拿最好的狼毫来！”
一时间，整个樊楼，尤其是那些自诩有些才学的年轻士子，全都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朝身旁的侍女，大声索要纸笔。
刚刚还酒酣耳热、奢靡浮华的销金窟，转眼间，竟真的如同科举考场一般，弥漫开一股紧张而又兴奋的翰墨之气。
唯有二楼的栖梧那一桌，显得……格格不入。
鹤鸣三杰，面面相觑，皆是苦笑。
在栖梧先生面前，他们哪敢班门弄斧？
韩玟玟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栖梧，美目中带着一丝探寻。
而栖梧，并未动作，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舞台中央那道持剑而立的身影之上。
仿佛，这满堂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安静的看客。
等待着……好戏开场。
“先生。”韩玟玟纤纤玉指，拈起一瓣剥好的蜜橘，亲昵地递到栖梧嘴边。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笑意，吐气如兰：“如此佳人，当众求诗，这是何等的风流雅事。您这位名动京华的大诗人，怎么反倒……不动笔了？”
最近几日，栖梧闲来无事，常会去韩玟玟的小院，听她唱曲。
他对韩玟玟的那种类似吴侬软语的曲调，情有独钟。
几日的亲近接触下来，本就擅长察言观色的韩玟玟，也渐渐摸清楚了一些栖梧的喜好脾性。
因此，她的言行举止，也逐渐大胆、亲昵了起来。
“美人在侧，秀色可餐。”栖梧笑着张口，含住那清甜的橘瓣，目光却穿过栏杆，落在了舞台中央那道万众瞩目的倩影之上。
“心中眼中，皆是美景，哪里还写得出诗来？再写，便是对我身边这位美人的……辜负了。”
这番话说得，是情意绵绵，滴水不漏。
听得一旁的鹤鸣三杰，皆是肃然起敬，心中暗自叹服。
学到了！学到了！妙人兄……哦不，栖梧先生，果然是吾辈楷模！能夺得韩大家这等绝代佳人的芳心，倒也……合情合理！
唯有韩玟玟，虽然表面上露出了羞赧而甜蜜的笑容，臻首低垂，亲昵地回应，但心下却清楚得很。
这位先生的这话，怕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他的心，怎么可能在任何人身上，真正的停留。
舞台之上，那道在于月光般的光束下悄然浮现的身影，正微笑着等待众人佳作的怡冉，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栖梧来自二楼的目光。
她抬起眼，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地与二楼雅座上，那个慵懒的青衫身影，在空中交汇。
她当然知道栖梧。
来京师的这一路上，关于这位“谪仙”的传说，她早己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琴诗双绝，风流不羁，引得当今太子不惜以“国师”之位拉拢……
这些传说，让她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
而她今日，真正的目的，也并非是求一首什么惊世骇俗的诗篇。
而是……借着这个由头，与这位传说中的“谪仙”，建立起一个顺理成章的、能够被所有人见证的……联系！
她有自信，凭借自己的容貌、才学，以及那份惹人怜惜的身世，只要能获得一个与他被动接触的机会，便有极大的把握，将这个风流闻名的男人，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心里。
一个被仙门抛弃、家破人亡的孤女，想要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就必须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而栖梧，无疑是她目前能看到的，最粗、也最有可能抓住的一条……大腿。
韩玟玟，就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西目相对的刹那，怡冉的嘴角，绽放出了一个更加灿烂，也更加自信的笑容。
随即，她手中的长剑，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