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边防站的暗房弥漫着显影液的刺鼻气味，煤油灯在墙上投出摇曳的光斑。陈默关紧遮光门，转身时撞上林晚晴探究的目光，少年耳尖倏地红了，像被显影液染过的胶片。
“海鸥相机是老班长的宝贝，”他小心翼翼地从木架上取下相机，金属机身在红光中泛着温润的光，“连长说，这机子比我的军龄还大。”林晚晴望着镜头盖内侧的划痕，指尖轻轻抚过——那里隐约有“晴”字的雏形，是前世陈默用刺刀刻的，此刻却只是道模糊的印记。
“教我怎么用。”她将前世拍的胶片塞进相机，故意混入那张“顾沉舟撬车门”的照片。陈默的指尖在快门上停顿，忽然笑了：“你拿反了，这是负片。”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调整光圈旋钮，“看好，F8光圈适合拍雪景。”
红光中，林晚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陈默的呼吸拂过她发顶，带着松木肥皂的淡香，与前世雪崩前的气味分毫不差。胶片在显影液中舒展，他忽然惊呼：“这张怎么回事？”
画面里，顾沉舟单膝跪地，刺刀插入变形的车门，肩章上的五角星歪斜却灼目。陈默的手指划过影像：“这伤疤是2016年缉毒时才有的，你怎么拍到的？”门外传来皮靴声，林晚晴迅速抽出胶片，却被顾沉舟推门而入的身影撞个正着。
“你们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雪夜的冷冽，目光锁定陈默手中的胶片。林晚晴将相机护在胸前，触到机身内侧的刻痕——“CM+L WQ 2018”，这串前世的缩写正在现世缓慢显影。
“教她冲胶片。”陈默将显影盘推向前世的自己，“连长，你看这张——”话未说完，胶片突然蜷曲成灰，像被无形的手灼焦。顾沉舟的瞳孔骤缩，他看见林晚晴腕间的红绳手链正在发光，九个平安结投射出星链的影子，在暗房墙上织成复杂的图案。
“出去。”顾沉舟按住陈默的肩膀，声音低沉，“我要单独和她谈谈。”少年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临走前深深看了林晚晴一眼，目光里藏着超越年龄的复杂。
暗房里只剩下煤油灯的噼啪声。顾沉舟靠近时，林晚晴闻到他身上混着的硝烟与雪松香，那是前世他每次巡逻归来的味道。“说吧，”他扯下战术手套，露出掌心的老茧，“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摸出藏在衣领的银链，琉璃鱼吊坠在红光中泛着冷光：“这是叶明城送的，在另一个时空，他是国际刑警。”顾沉舟的手指在吊坠上停顿，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江城叶家公子正在边境考察“旅游项目”。
“2018年的雪崩是阴谋，”林晚晴首视他的眼睛，“毒贩用气象武器制造灾难，掩盖走私路线。而你——”她顿住，看见他后颈的刺青“5092”己完全显现，“你会为了救陈默，被雪崩掩埋。”
顾沉舟的喉结滚动，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让她生疼：“所以你回来，是为了改写命运？”他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星形胎记，“那为什么陈默的日记里会有你的画像？为什么我的刺青会提前出现？”
暗房外突然传来犬吠，是冷锋在躁动。林晚晴听见陈默在安抚军犬，声音里带着异样的颤抖。她知道，时空的反噬正在加剧，陈默的存在正在被现世排斥。
“因为我们的命运本就交织在一起，”她掏出前世的采访笔记，纸张边缘己开始碳化，“在另一个时空，你用生命换我活着，而陈默……”话音未落，笔记突然起火，灰烬中露出半截钢笔，笔帽刻着“顾沉舟赠陈默 2017”。
顾沉舟猛地后退半步，这是他从未送过的礼物。钢笔在灰堆中闪烁，像颗坠落的星子。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梦里有个声音说：“星链断了会再生，但有些灵魂注定要同频闪耀。”
“我需要你的信任，”林晚晴抓住他的手腕，红绳手链与他的战术绳缠在一起，“让陈默远离2018年4月5日的巡逻，让我参与雾凇谷的布防，我们可以一起阻止灾难。”
顾沉舟望着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陈默日记里的话：“她的眼睛像帕米尔的星空，藏着我从未见过的光。”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枚子弹壳，正是昨夜她在冰窟里给他的那枚：“告诉我，星链计划的具体步骤。”
当两人在暗房地图前推演时，陈默正在门外偷听。他摸着口袋里的红绳手链，绳尾的子弹壳刻着“CM”，而内侧隐约有行小字：“替我活下去”。这是他今早突然发现的刻痕，却不记得何时所刻。
“陈默，”顾沉舟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明早你带晚晴去界碑，记录地形。”少年抬头，看见连长眼中从未有过的柔和，那是只在看星空时才有的神情。
雾凇谷的夜格外寂静，林晚晴站在界碑旁，陈默的素描本摊开在雪地上。他画下她与顾沉舟的剪影，却在落款时笔迹颤抖，“2015.10.7”的“7”迟迟无法收尾，仿佛被无形的手阻止。
“晚晴，”他忽然说，“如果我以后不在了，你会记得我吗？”这句话像前世的预言，让她眼眶发酸。她伸手替他整理衣领，触到他锁骨下方的凸起——那是前世中弹的位置，此刻却只是块平滑的皮肤。
“你会活着，”她轻声说，“活到看见格桑花开满界碑，活到带喜欢的姑娘去看樱花。”陈默愣住，耳尖再次泛红，却在这时，界碑的红漆突然剥落，露出前世刻的“顾沉舟 林晚晴”，与现世的“陈默 2015”重叠成奇妙的图案。
时空的裂缝在月光下显现，林晚晴看见两个时空的顾沉舟同时向她走来，一个带着沧桑的笑，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陈默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却在消失前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说的星链，就像相信日出时的帕米尔。”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陈默的身影恢复如常，界碑的红漆重新完整。顾沉舟站在远处，望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战术背心里的求婚假条悄然发烫，上面的日期“2019.4.5”渐渐变成“2025.10.7”。
暗房密语后，三人之间的空气里多了份默契。林晚晴知道，改变命运的齿轮己经转动，而他们，正在星链的缝隙中，书写属于第二世的、关于守护与重逢的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