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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儿从林大成那换到了收音机的票，明天我去百货大楼里转转，看能不能抢一台。
张静芸快娶儿媳妇了，你也知道的，她家二儿媳妇是首都那边的，眼光高着呢。便宜的东西，估计人家看不上眼。”
“你看着安排就是了，总归欠下的人情得还。是不是怕手里的钱不够？要不然我去找厂长先支两个月的工资…”
“够的。”
对于家里有多少钱这种事儿，赵坤一般从来不关心。反正他只负责挣就行了，花钱这种小事劳累不到他。
代秀英在黑暗里笑了笑。
“我现在手里还有几百块钱呢，足够用了。就是想着跟你瞎叨叨一下，省的你以后不知道我把钱花哪儿去了。”
“想花到哪儿花到哪儿，本来这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这不都该是你负责的事情吗？”
嗯，很有觉悟的样子。
就说活该他能娶到个好媳妇儿吧，瞧瞧这半辈子话都不多的男人，却句句都能哄在点子上。
把本来心里有事儿的人，愣是给逗得笑出了声。
“赵坤，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没有。”
对方像铁塔一样的身躯猛然翻上来，把娇小的妻子给压在身底下，温热的肌肤相贴，缠绵的耳鬓厮磨。
“你现在说也不晚，我能听一辈子。”
“那你先说给我听吧。”
黑暗中，一双温暖的胳膊，搂住了对方宽厚的肩膀。明明没有灯光也没有月色，可偏偏他们就是看清了彼此那闪着微光的眼睛。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可我还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喜欢我。不，你最好是说一句你爱我。”
“………”
在外头扛风挡雨都没皱过眉头的硬汉子，现在被媳妇儿一个要求给为难的眉毛首抽抽。
“…你知道就行，说出来就不值钱了。”
“呸，你不说我能知道吗？”
“你肯定知道，说我是说不出来，但是我能做出来。”
严肃的男人耍起流氓来，就比一般的流氓更加流氓，气的他媳妇儿伸出手指头掐他。
“你赶紧给我爬下来。
都站西掐五奔六望七去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呢？
悠着点儿来吧，当心哪天老胳膊老腿儿的弹尽粮绝了，你非死的心都有！”
“瞎说什么？”
对于媳妇儿这种抹黑自己的言词，某位被几个字儿就浓缩了下半辈子的人，表示老胳膊老腿儿都有点不服气。
“我还年轻力壮正当年呢，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现在又嫌弃我年纪大了？咱们再来一次…”
“不行，你起开，我太累了。”
一只瘦弱的手，很轻易就能把高壮的身板子给掀翻到一边去，然后被那双有力的胳膊给搂在身边。
“那就睡吧，我不闹你。”
最会心疼媳妇儿的人，可舍不得勉强她做什么。
代秀英躺在这个让自己格外安心的怀抱里，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真觉得这感觉幸福到不真实。
“其实也睡不着，聊聊天吧。”
“嗯。”
“我今儿把老六给忽悠住了，他自己也同意下乡去。”
“嗯。”
“他今儿跑出去逛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老刘家挖坑去了。那小子脑子不好使，不过幸好刘玉萍脑仁也不大，希望别太让我失望才好。”
“嗯。”
“对了，我今天把老西也给打了一顿。前两天你不是找人查了么，他是不是跟付娜又勾搭上了？”
“也不算是勾搭吧，充其量就是咱俩养的这蠢儿子，又被人家当狗给招呼过去了。”
赵坤一提起自己的这几个儿子，总觉得自个大概上辈子没干什么好事，要不然怎么会修来这么几个活爹？
“姓付的那女人虽然嫁进了蒋家去，但是过的不怎么样。
蒋在良本来就是搁上面得罪了人才躲下来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同意他儿子娶个普通工人家的女儿。
有人就蹲在边上，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呢。”
“谁呀？
是不是他以前的那些亲家？
听说他女儿可是实名举报了她前夫家，才害得人家一大家子全折进去了。”
“不是，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跟咱们关系不大。
以后把老西给看住了，不许他再跟姓付的牵扯上就行。
那些大鱼打架，被波及到的都是小鱼小虾，跟咱们这种水草没什么关系。”
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头顶，他的声音在黑夜里低沉好听，有助眠的效果。
“不论有多大的风浪，都己经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你再等一等，等我寄出去的信回来再说，我看看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嗯。”
代秀英听着丈夫的安抚声，突然心里有些难受。
“赵坤，对不起啊。”
“嗯？”
“我是说对不起。”
她嘴角边尽是苦涩。
“当年我岁数小不懂事，年轻气盛不知道隐忍，才会一时冲动给你拍了电报。
你本来在部队里有大好前程，混到那个位置上很不容易。哪怕就是正常转业的话，以你的军职也该有个很好的待遇。
可就是因为我的胡闹，才会让你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出来了。
当时你那身军装脱的有多艰难，我后来才从我哥那里知道。我如果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跟你闹离婚的。
赵坤，真的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
他拍了拍怀里的妻子，叹了口气。
“要说对不起的话，也是我对不起你。
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先勾的你，又是我先抛弃了你。结果最后你还愿意顶着压力嫁给我，这就己经是我这一辈子，赢得最漂亮的一场仗了。
从娶你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过我自己，一定不能让你输。”
他的大手温暖有力，哪怕指腹上布满了老茧，可却一丁点也没有揉疼怀中人的脸颊。
“秀英，我的亲娘就是那么个人。
她不疼我不爱我不愿意替我考虑一点点，这是我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但是我没有资格让你替我受委屈。
当年的事情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跟你没什么关系，别往牛角尖里钻。
本来脑子就不太够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