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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放蹲在尸体旁的动作顿了顿。
方才他借查看死者靴底青苔的由头，实则是在翻找死者攥紧的右手 —— 指尖刚触到那片冰凉的玉，系统便在识海炸响：「检测到残缺玉玦，与宿主三日前从档案室抄录的 “玄” 字残佩纹路重合度 100%。」
他垂眸，死者指缝里果然露出半枚玉玦，青白玉质上刻着扭曲的 “玄” 字，断口处还沾着暗褐色血渍。
林放装作调整尸体姿势，拇指在玉玦边缘一推，那半块玉便滑入他掌心。
「林先生？」卫凌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他正将玉玦与袖中玉璜轻轻相碰 —— 两块玉的断口竟严丝合缝，拼出一枚完整的六瓣云纹玉珮，中心还嵌着极小的青铜齿轮。
系统提示音紧跟着炸响：「检测到机械结构，可能用于触发机关或传递暗号。」
林放喉结动了动，将玉珮重新分成两半，半块塞回死者掌心，半块藏入贴胸的律简夹层。
他首起身子时，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卫队长，这死者靴底沾着后苑的青苔 —— 看来他确实去过排水渠。」
卫凌霜的玄铁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却没多问。
他的目光越过林放，落在被甲士押走的宋子衿身上，指节捏得发白 —— 那女子耳后的月牙疤，让他想起战死的妹妹，死时耳后也有同样的印记。
更漏敲过三更，密室的铜门终于被打开。
夜风吹得烛火噼啪作响，林放望着嫪毐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袖中玉璜的温度渐渐与体温相融。
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关键物品：六瓣云纹玉璜，与数据库中 "泾阳君旧印" 相似度 92%】—— 泾阳君，是秦昭襄王之弟，三十年前因谋逆被诛，其党羽的标记，正是六瓣云纹。
他摸了摸腰间律简，那里藏着从档案室抄来的残页，页尾也画着同样的云纹。
月光漫过青石板，将林放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里，半块玉璜的轮廓若隐若现，像根扎进肉里的刺，正随着心跳，一下下往外渗血。
林放回到偏院时，檐角铜铃突然轻响。
他脚步未顿，反手扣住身后袭来的手腕，却在触及那缕熟悉的沉水香时松了力。
嬴瑶穿着月白襦裙，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子，在夜色里像株带露的竹：「林先生好身手，倒是把我这弱女子吓着了。」
「公主深夜来访，莫不是又来查我私藏律简？」林放松开手，转身点起烛火。
嬴瑶的影子投在墙上，发簪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 那是把淬过毒的短刃，他前日替她解过毒。
嬴瑶也不绕弯，指尖叩了叩他腰间的律简：「宋子衿的身份，比你看到的复杂十倍。她每月十五未时三刻必去西跨院，说是给亡母烧纸，可我派去的人说，那院子的香灰里混着朱砂，是刺客传递暗号的法子。」
林放瞳孔微缩。
系统的推理界面在眼前展开，红色光点在宋子衿的行动轨迹上跳跃：西市米铺、城南医馆、西跨院 —— 三处分明对应着「取信」「传讯」「密会」的时间节点。
「谢公主提醒。」他将律简往腰间按了按，「今夜我便去西跨院看看。」
子时二刻，林放翻上西跨院的围墙。
院门关得严实，墙根下却有半块松动的砖 —— 宋子衿每月来烧纸，倒给刺客留了方便。
他落地时带起一片碎叶，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正房窗纸透着昏黄的光，林放贴着墙根绕到后窗，指尖蘸了口水捅破窗纸 —— 屋内空无一人，供桌上摆着牌位，香灰里果然埋着半枚朱砂染的竹片。
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地下空洞，距离当前位置三点七丈。」
林放蹲下身，指甲在青砖缝隙里一抠 —— 砖缝间的泥土泛着新翻的湿意。
他抽出腰间匕首撬动砖块，下方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密道里点着长明灯，墙壁嵌着青铜灯台，台阶上还留着新鲜的鞋印。
林放顺着台阶往下，越走越冷，首到摸到一扇青铜门。
门纹是六瓣云纹。
他将袖中玉璜按在门纹中心，齿轮转动声骤然响起 —— 门开了。
密室不大，却堆满了东西：淬毒的匕首、浸过的丝帕、刻着各国暗号的竹简，最显眼的是案几上的木匣，匣里整整齐齐放着十枚六瓣云纹玉珮，与他方才拼合的那枚分毫不差。
林放抓起一枚玉珮，系统立刻弹出分析：「材质、纹路与死者玉玦完全一致，为同一工匠所制。」
他翻到竹简最下层，有卷用密文写的「死士册」，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宋」字，旁边画着月牙疤的标记 —— 与卫凌霜妹妹的伤疤一模一样。
「林放！」
冷喝声惊得烛火骤灭。
林放迅速将竹简塞回原处，转身时正撞进卫凌霜的剑网里。
玄铁剑抵在他喉间，卫凌霜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骇人：「你夜闯密道，到底要找什么？」
林放没躲。
他盯着卫凌霜腰间的玄铁剑穗 —— 那是用他妹妹的血衣裁的，他前日替卫凌霜疗伤时见过。
「卫队长想替妹妹报仇吗？」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宋子衿耳后的月牙疤，和令妹的一模一样。这密室里的死士册，记的是当年被泾阳君灭门的遗孤。你妹妹... 是不是也在其中？」
卫凌霜的剑穗突然剧烈晃动。
他想起妹妹咽气前抓着他的手，血沫混着话往外涌：「哥，他们说... 说我们是叛臣之后...」
「我今夜来，是要找宋子衿背后的主使。」林放趁势握住卫凌霜的手腕，将玉珮塞进他掌心，「这玉珮能开密道，能传暗号，也能让真凶现形。你若信我，明日起我们共监视宋子衿；若不信 ——」他指了指死士册的位置，「现在杀了我，线索就断在这儿。」
卫凌霜的剑慢慢垂了下去。
他盯着掌心的玉珮，喉结动了动：「明日卯时三刻，西市茶楼。」
次日清晨，顾千帆抱着一摞竹简来找林放。
「林先生，我翻了府里三十年的旧档。」他推了推青竹发簪，眼底泛着熬夜的青黑，「三十年前泾阳君谋逆案里，有个刺客叫程九娘，全家被诛时她才七岁。后来有人在楚地见过她，说她左耳后有月牙疤，专杀秦宫的人。」
林放的手指在竹简上一顿。
系统弹出对比图：程九娘的画像与宋子衿有七分相似，耳后月牙疤的位置分毫不差。
「谢顾兄。」他将竹简收好，目光扫过顾千帆腰间的玉牌 —— 那是嫪毐亲赐的文书令，刻着「忠」字。
顾千帆走后，林放正要出门，衣角突然被人扯住。
嬴瑶不知何时站在廊下，鬓角的银簪在晨光里闪了闪：「林先生，小心顾千帆。」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可林放分明看见，顾千帆方才站过的地方，青砖缝里落着半片朱砂染的竹片 —— 与西跨院香灰里的，一模一样。
林放顺着嬴瑶的目光望去，正见顾千帆转过影壁，月白色深衣被晨风吹得翻卷，露出半只攥着竹简的手 —— 那只手背上有道新月形疤痕，而他拇指与食指间，分明夹着半枚青白玉玦，“玄” 字纹路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与三日前死者手中的残玉如出一辙。
“系统，检测目标物品。” 林放喉结滚动，识海瞬间被蓝光填满。
【叮！
检测到 “玄” 字玉玦，与死者玉玦同属六瓣云纹玉珮残件，断口吻合度 98%。
持有者：顾千帆，身份标签更新中 ——】
系统提示音戛然而止，林放眉心骤跳。
这是系统首次无法完整解析目标身份，意味着顾千帆的隐藏信息远超他此前所知。
嬴瑶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腰间的律简：“上月十五，我在藏书阁见他用这玉玦开过暗格。” 她的声音裹着沉水香钻进林放耳中，“他总说自己是楚地寒门，可楚地工匠刻不出这样的秦式云纹 —— 更刻不出玄铁剑鞘里的青铜齿轮。”
林放突然想起三日前顾千帆递来的旧档。
那时他正为泾阳君案的残页发愁，顾千帆便 “恰好” 翻出三十年前的刑狱记录，连程九娘的画像都保管得纤毫毕现。
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引他入局。
“公主先走。” 林放将律简往怀里拢了拢，目光锁着顾千帆消失的方向，“我去会会这位文书大人。”
嬴瑶的银簪在鬓边晃了晃，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铜铃叮咚作响。
林放等她的身影没入竹影，这才抬脚跟上顾千帆的踪迹。
绕过三重游廊，顾千帆的脚步突然顿在演武场边。
他背对着林放，将玉玦塞进腰间锦囊，又从袖中摸出块帕子擦拭手背 —— 那道新月疤被擦得发红，像滴要渗出血的朱砂。
林放隐在廊柱后，系统界面跳出顾千帆今日行动轨迹：寅时初刻出偏院，往南过膳房，折向东至文书阁 —— 与西跨院密道的方位线完美重合。
原来他每日清晨的 “抄录旧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顾兄好雅兴，清晨便来演武场看卫队长练兵？” 林放踏前一步，靴底碾碎半片枯叶。
顾千帆转身时，脸上仍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林先生这是要去哪？可是昨日查案累着了？” 他的目光扫过林放腰间的律简，又迅速移开，“我刚替嫪君整理完新到的楚地文书，正想找先生讨教秦律里的连坐之法。”
林放盯着他腰间的锦囊，那处鼓起的形状与自己藏着的玉璜分毫不差。
“顾兄若真想讨教，不如去我房里。” 他扯出个无害的笑，“我新得半块玉珮，正愁没人识货 —— 说不定和顾兄的宝贝是一对呢。”
顾千帆的瞳孔微微收缩，很快又恢复如常：“那便午后吧。” 他指了指演武场方向，“卫队长在唤我，我先去了。” 说罢转身快走两步，却在经过林放时，袖中飘落片东西 —— 是半枚朱砂竹片，与西跨院香灰里的一般无二。
林放弯腰捡起竹片，系统立刻弹出破译结果：“亥时三刻，青梧树。” 他望着顾千帆越走越远的背影，将竹片塞进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心口的律简夹层 —— 那里藏着他从密道抄来的死士册残页，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烫着他的皮肤。
他忽然明白，自己之前查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宋子衿是棋子，卫凌霜的妹妹是棋子，连泾阳君的旧案，都不过是引他入局的诱饵。
真正的棋手，此刻正握着半块 “玄” 字玉玦，在棋局的最深处，等着他落子。
林放整理好衣袖，抬头望向天空。
晨雾未散，却有几缕金光穿透云层，照在他腰间的律简上。
那里刻着《秦律?贼律》的首句：“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 他摸了摸藏玉璜的位置，唇角勾起抹淡笑 —— 这局棋，该他执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