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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放捏着烧出焦洞的纸条冲进议事厅时，烛火正将嫪毐的脸照得明暗不定。
这位被太后宠信的长信侯正攥着青铜酒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案几上散落着撕碎的军报 —— 赵天霸的残部昨日在泾水桥截杀了三批商队，显然是在试探防线。
“夜半三更。” 林放将纸条拍在案上，烛火映得他眼底泛着冷光，“李斯要动手了。”
议事厅里的卫凌霜 “唰” 地抽剑出鞘，青铜剑刃撞在柱础上发出清响：“末将这就带死士守正门！”
“守正门？” 林放扯过一卷《厩苑律》甩在卫凌霜面前，竹简 “哗啦” 散了满地，“李斯若走正门，何必让赵天霸装成流寇？尚食局的厨子三天前换了新米，八子宫里的绣娘多领了二十匹素缣 —— 他们在给刺客备粮制衣。” 他指尖划过系统投影在虚空的红色脉络图，“真正的杀招在侧门。”
嫪毐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侧门？那是堆杂物的地方......”
“所以才是破绽。” 林放抄起火折子点燃案角的麻纸，“让人在正门前堆三车柴草，泼上鱼油；东墙挂十盏气死风灯，每隔半柱香换一次位置。” 他望着腾起的黑烟，“假目标够多，真刺客才会露尾巴。”
卫凌霜突然按住他肩膀：“我带三百人守侧门。”
“不够。” 林放甩开他的手，“你带一百人去正门装样子，剩下的跟我。” 他扯下腰间玉珏扔给顾千帆，“去尚食局借十口铁锅，让厨役把锅灰全刮下来。”
顾千帆愣了愣，突然眼睛发亮：“是要做烟幕？”
“聪明人。” 林放拍了拍他后背，转身时瞥见嬴瑶正盯着案上的《秦记》，她指尖停在 “凤翊营” 三个字上，眼底翻涌着暗潮。
他冲她微微颔首，她便将竹简卷好塞进袖中 —— 有些话，不必当众说。
戌时三刻，咸阳城飘起细雪。
嫪毐府外的火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正门的柴草堆腾起呛人的浓烟，东墙的灯笼果然开始忽明忽暗。
林放裹着玄色大氅缩在侧门的草垛后，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热感源，距离侧门三百步，人数十七，携带短刃。”
他摸出腰间的铜哨，轻轻吹了三声。
雪地里突然炸开一片惊呼。
十七个黑衣刺客刚摸到侧门的夯土墙下，就见头顶 “哗啦啦” 撒下大片锅灰，呛得他们涕泪横流。
林放从草垛后跃起，手中铁尺重重敲在带头刺客的膝弯：“绑了！”
卫凌霜的人从两侧包抄过来时，刺客们己经被麻绳捆成了粽子。
林放扯下为首者的面巾，果然是赵天霸的亲兵 —— 左眉骨有道箭疤，和供词里描述的分毫不差。
“第一波。” 他对着卫凌霜挑眉，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喊杀声。
“糟了！” 卫凌霜脸色骤变，“是寝宫方向！”
林放跟着他狂奔时，系统的红色脉络图突然剧烈闪烁。
他猛地拽住卫凌霜的胳膊：“绕后！赵天霸不可能走明路，他们走的是排水渠！”
两人踹开堆着炭块的偏房，正撞见五个刺客从地底下钻出来，为首者手持带血的匕首 —— 正是赵天霸！
他脸上还沾着泥，看见林放时咧嘴一笑：“林先生好算计，可惜晚了半刻。”
“晚？” 林放反手甩出腰间的律简，竹片 “唰” 地擦过赵天霸的耳朵，“卫统领，你说这排水渠通向哪里？”
卫凌霜瞬间明白，他挥剑砍断刺客的刀，大喝：“去望楼！敲梆子！”
急促的梆子声震得房梁落灰。
赵天霸的脸色终于变了 —— 那是召集护院的信号。
林放趁机扑上去，铁尺抵住他的咽喉：“李斯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拿命来换？”
“你......” 赵天霸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林放回头望去，只见嫪毐的车驾正从角门驶出，驾车的是嬴瑶 —— 她什么时候把嫪毐护走了？
天快亮时，雪停了。
满地狼藉中，林放蹲在一具刺客尸体旁，指尖划过他腰间的青铜徽记。
那是只振翅的玄鸟，和卫凌霜佩剑上的刻纹一模一样。
“这是凤翊营的标记。” 卫凌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他解下佩剑扔在雪地上，剑鞘磕出冰碴，“十年前我是嬴氏私兵，后来因罪被逐。” 他喉结滚动，“但我从未......”
“够了。” 林放打断他，抓起徽记走向正在清点伤亡的嫪毐，“这是栽赃。李斯知道您最恨私兵干政，所以故意用老标记挑事。” 他将徽记扔进火盆，火星溅在嫪毐的锦袍上，“若此时杀卫统领，府里的死士会怎么想？护院们会怎么想？”
嫪毐盯着火盆里蜷曲的青铜，突然挥袖打翻案上的酒爵：“好，暂且信你。” 他指着卫凌霜，“三日内查出真凶，否则提头来见！”
卫凌霜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林放转身时，靴底突然踢到半块烧焦的竹片。
他弯腰捡起，借着晨光看清上面的字迹 ——“望陵宫” 三个字虽然被烧去半角，却仍清晰可辨。
他抬头望向东方，雍城的方向，晨雾正缓缓散开。
雪色未褪，晨光像浸了血的薄纱，糊在嫪毐府的断墙上。
林放蹲在最后一具刺客尸体旁，靴底碾过冻硬的血痂，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系统在他视网膜上投出淡蓝色网格，标注着每处可能藏有线索的褶皱 —— 这是昨夜激战留下的十七具尸体中，最后一具未被彻底搜检的。
“林先生。” 顾千帆抱着一摞染血的竹简过来，发顶落着残雪，“这是从刺客怀里翻出的火折子，刻着‘泾水’二字，和赵天霸残部之前截杀商队的地点......”
“等等。” 林放突然抬手。
他的指尖停在刺客左胸位置，那里的麻布衣料比别处更厚些。
他抽出腰间铁尺挑开衣襟，一块被血浸透的绢帛正粘在刺客肋骨间，边缘焦黑，显然是匆忙塞入时被火燎过。
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尖锐：“检测到未完全损毁的文字载体，建议立即解析。”
林放屏住呼吸，用铁尺挑开凝结的血痂。
绢帛展开的瞬间，几行被血渍晕染的秦隶跃入眼帘 ——“凤翊营三千甲士己伏于渭水南，望陵宫令夜亥时开闸放水”，“咸阳惊雷” 西字被刻意加粗，墨迹透过绢帛，在背面洇出深褐色的痕。
“望陵宫......” 林放想起昨夜捡到的半块竹片，后槽牙咬得发疼。
望陵宫是嬴氏皇族祭祀先君的别苑，位于渭水上游，若开闸放水，整个咸阳城南的低洼处都会被淹 —— 而嫪毐府正坐落在城南！
李斯这招借水为刃，既掩人耳目，又能将刺客、洪水、混乱三重杀招叠在一起，连逃生的路都给堵死了。
“顾先生，” 林放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去把卫统领找来。” 他将绢帛塞进袖中，指腹反复着 “咸阳惊雷” 西个字，“另外，让厨房煮三桶姜汤，给守夜的护院们驱寒。”
顾千帆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林放袖角露出的绢帛边角，脚步微顿。
但他没多问 —— 跟着林放这些日子，他早学会了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的规矩。
卫凌霜来得很快，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林先生，您让我查的刺客随身信物......”
“先看这个。” 林放将绢帛拍在他掌心，“凤翊营的人不是被栽赃，是真的投了李斯。” 他指着 “望陵宫令夜亥时开闸放水” 那行字，“昨夜刺客分两拨，一拨引我们去侧门，一拨潜进排水渠，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今日亥时......”
卫凌霜的脸瞬间煞白：“那水闸一开，城南至少要淹两尺深！护院们的兵器浸了水，刺客再从西面围过来......”
“更狠的是，” 林放扯下脖子上的狐裘扔进炭盆，火星 “噼啪” 炸响，“洪水会冲垮城墙根基，到时候连咸阳宫都得震三震。李斯这是要借我们的血，浇嬴政的火 —— 让天下人以为，是长信侯的私斗毁了大秦都城。”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林放掀开窗纸，看见嬴瑶正牵着嫪毐的马往马厩走，嫪毐的锦袍下摆沾着泥，显然是昨夜被嬴瑶护着从角门逃出去时蹭的。
他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提高声音喊住正要离开的卫凌霜：“去把顾先生、典厩令、还有管钱谷的老周都叫来。” 他的指节叩在案几上，一下比一下重，“亥时还剩九个时辰，足够我们......”
话音未落，系统突然弹出新的提示：“检测到高阶密文，是否启动深度解析？” 林放低头看向袖中绢帛，这才发现背面还隐着一行极小的字 ——“借水覆巢，以血立威，大事成时，分王函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死死攥住绢帛，首到指背泛起青白。
“卫统领。” 林放抬头时，眼底的冷光比雪色更刺人，“告诉所有人，卯时三刻，议事厅集合。” 他将烧焦的绢帛塞进怀里，转身走向还在冒热气的炭盆，“记得把火盆搬过去 —— 有些话，得在热乎地儿说。”
晨雾漫过屋檐时，嫪毐府的角楼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正在扫雪的仆役们抬起头，看见林放的身影从议事厅的窗后闪过，手里攥着什么泛着血光的东西。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们都听见了他对卫凌霜说的最后一句话：“把府里所有的皮筏子都找出来 —— 今夜，我们要让李斯的‘惊雷’，变成他自己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