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刚敲过,嫪毐府的朱漆大门在夜风中吱呀轻响。林放缩在门廊阴影里,指尖的易容丹己溶成黏液,顺着下颌骨抹开时,连他自己都差点认不出镜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老匠人脸 —— 这是张怀瑾手下最常来档案库的杂役,前日他特意让人 “不小心” 撞翻了那老匠的药碗,此刻正穿着对方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
“林先生。”低唤声从左侧传来。萧玉笙裹着件灰扑扑的仆役斗篷,发间的银簪被她拔了,只随便系了条青麻带,倒真像个粗使丫鬟。她往林放手里塞了块烤饼,温度还带着灶房余温:“张师傅今晚要查三遍锁具,我让厨房多送了碗羊肉汤,他喝了定要去茅房。”
林放捏了捏烤饼,摸到夹层里的铜钥匙 —— 档案库偏门的备用钥匙,萧玉笙管着库房,连张怀瑾都不知道她私藏了一套。他目光扫过少女耳尖未褪的红晕,突然低笑:“玉笙姑娘这是要当诱饵?”“守卫换班时会在角门闲聊。” 萧玉笙别过脸,指尖绞着斗篷系带,“我假装迷了路,说要找茅房…… 他们定要凑过来指点。”
远处传来巡夜卫的铜锣声,林放将烤饼塞进怀里,玄鸟佩在胸口硌得生疼。他拍了拍萧玉笙肩膀:“记住,若有变故便咬碎袖中蜜丸,嬴姑娘的影卫半刻就能到。”少女重重点头,转身往角门方向去了。
月光漫过她的背影,林放望着那抹灰影消失在穿堂风里,这才摸出系统新解锁的 “环境感知” 技能。眼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淡蓝色波纹,巡夜卫的路线在他脑中清晰如绘 —— 右前方第三棵银杏树下有个暗桩,左首游廊转角会有两人换班,时间正好够他摸进档案库。
绕过巡夜卫的视线时,林放的鞋底蹭到块碎砖。他猛地顿住,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危险临近度 20%。” 抬眼正看见张怀瑾抱着铜盆从偏房出来,月光照得他额头的汗晶晶亮。“老张头?” 林放压着嗓子,学那老匠的沙哑声,“不是说今日歇班?”张怀瑾手一抖,铜盆里的锁具叮当作响。他抬头见是 “老匠”,这才擦了擦汗:“上头说今晚要严查,我来看看新换的机关锁。” 说着蹲下身,用铜刷仔细擦拭锁孔,“你且帮我看着,莫要让人过来。”
林放蹲在他旁边,余光瞥见锁具表面新蹭的划痕 —— 像是被细铁丝撬过的痕迹。他心中一动,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碎瓦:“前日我见东宫产房的李管事往咱们这儿遛达,莫不是……”“嘘!” 张怀瑾突然捂住他的嘴,眼神慌乱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松开手时,林放腕间的玄鸟佩刚好划过对方手背,张怀瑾触电般缩回手,铜刷 “当啷” 掉在地上。“当值呢,瞎琢磨什么!” 张怀瑾弯腰捡铜刷,声音发颤,“快、快去巡巡周围,莫要让耗子叼了东西。”
林放应了声,转身往库房后绕。系统提示危险度升到 40%,他刚躲进廊柱后的阴影,就听见墙根传来细不可闻的刮擦声。三个黑衣人贴着墙根摸过来,为首的手持鹿卢剑,剑鞘上缠着青麻 —— 这是东宫暗卫的标记,林放前几日在咸阳宫见过。“锁具是张怀瑾新制的,三重机关。”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速战速决,拿到东西立刻撤。”
林放屏息看着他们掏出细铁丝,其中一人摸出个铜制锥子,正是张怀瑾库房里的工具。他突然想起张怀瑾刚才的慌乱 —— 原来这工匠早被东宫收买,今晚的 “严查” 不过是给潜入者打掩护!锁芯转动的轻响传来,黑衣人刚要推门,系统突然警示:“守卫换班结束,30 秒后到达档案库!” 林放当机立断,摸出怀里的烤饼狠狠砸向廊下灯笼。“啪” 的一声,油渍溅得灯笼纸一片狼藉,火光忽明忽暗。“什么人?” 巡夜卫的大喝从转角传来。
黑衣人惊觉有变,为首者挥剑割断门闩,三人鱼贯而入。林放趁机溜到库房侧面,透过破损的窗纸看见他们翻找简牍的身影 —— 正是太后服用长生丹的记录所在的暗格方向!“找到了!” 其中一人举起半卷帛书,泛黄的丝帛上 “太后” 二字刺得林放眼睛发疼。他刚要冲进去,系统提示危险度飙升至 80%:“暗桩发现异常,5 秒后包围!”林放当机立断,抄起墙角的扫帚猛敲廊柱。“咚!” 的闷响惊得黑衣人掉头就跑,巡夜卫的脚步声己经近在咫尺。
他闪进库房后的竹丛,看着黑衣人翻墙而出,这才摸出腰间的玄铁匕首,在墙上划了道浅痕 —— 这是给嬴瑶的标记。跟踪黑衣人时,林放的布鞋几乎没沾地。系统的 “环境感知” 像双无形的手,引着他避开所有明暗哨。他们穿过三片桃林,绕过演武场的石墩,最终在马厩后的废井旁停住。
“东宫的意思是,拿到证据立刻呈给御史大夫。” 陌生男子的声音从井边传来,月光照亮他腰间的墨玉扳指,“嫪毐的方术案要是坐实,太后失势,吕不韦的旧党就能……”“嘘!”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警觉地回头。林放顺势滚进草堆,鼻尖萦绕着马粪的腥气。他看见男子将帛书塞进怀里,又掏出个檀木匣:“这是二十镒金,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黑衣人接过匣子转身,林放这才看清男子面容 —— 竟是咸阳令府的主簿!他前日替嫪毐审案时,这主簿还站在堂下记录,此刻却成了东宫的传信人。“走!” 黑衣人低喝一声,两人分头离去。林放追着男子往府外跑,却在月洞门处被巡夜卫拦住。等他甩开守卫绕到侧门,那男子早没了踪影。
月光漫过青石板,林放蹲下身,看见脚边有块半埋在土里的青铜令牌。他捡起来擦净,只见正面刻着云纹,背面隐约有 “长信” 二字 —— 长信宫是华阳太后的居所!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敲的是三更。林放握紧令牌,玄鸟佩在掌心烫得发烫。他抬头望向嫪毐府的飞檐,那里有盏灯笼突然亮起,是萧玉笙约定的平安信号。“原来不止东宫……” 他低声呢喃,将令牌收进怀中,“这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放顺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追出半条街,青石板被夜露浸得滑腻,他踩在积水里溅起碎银般的水沫。转角处的狗突然狂吠,惊得他一个踉跄 —— 那男子早拐进了窄巷,只余几缕衣摆残影掠过斑驳的砖墙。“系统,定位!” 他低喝一声,额角渗出薄汗。视野里的蓝色波纹骤然收缩,最终在前方三十步外的土堆处凝出红点。
林放扑过去,指尖触到半埋在土中的冷硬金属 —— 不是男子遗落的物件,是块裹着泥垢的青铜令牌。他蹲下身,用袖口擦去表层泥土,云雷纹底纹下,一只振翅的朱雀正衔着颗米粒大的珍珠,纹路细如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特殊信物 —— 秦皇亲卫令牌,云雷朱雀纹为证,仅赐心腹近侍,历代仅十枚。”林放指尖微颤。三日前他随嫪毐面圣时,曾见过中车府令赵高腰间挂着类似纹饰的玉牌,当时嬴政只淡淡说 “不过是随侍的小玩意儿”,此刻想来哪是什么小玩意儿?这令牌分明是能首入咸阳宫的凭证!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撕裂夜色,林放猛地抬头。三骑玄甲卫从街尾冲来,马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者腰间的银鱼符闪了闪 —— 竟是卫尉府的巡夜队!他当机立断钻进墙根的狗洞,霉味混着鼠尿的气息扑面而来,系统 “环境感知” 在脑中勾勒出巷内结构:左侧有堵矮墙,翻过去是染坊后院,晾着的靛蓝布能掩住身形。他攀着墙缝翻上矮墙时,玄甲卫的呼喝己近在咫尺:“那黑影!莫要让他跑了!” 林放扯下块靛蓝布裹在身上,混进染缸旁的杂物堆里。
月光透过破窗斜照进来,照得他怀里的令牌泛起幽光,与胸口的玄鸟佩产生奇异共鸣 —— 那枚他从现代带来的玉佩,此刻竟微微发烫,像被火烤着般灼人。马蹄声在染坊外停住,为首的玄甲卫甩着马鞭骂骂咧咧:“定是哪个偷鸡摸狗的!散开搜!” 林放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从染坊前门到后院逐渐远去,这才从杂物堆里钻出来。他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又碰了碰发烫的玄鸟佩,喉间泛起一丝锐痛 —— 这两件东西,似乎藏着某种他尚未参透的联系。
等玄甲卫的马蹄声彻底消失,林放猫着腰溜出染坊。咸阳城的更夫正敲着西更梆子,他绕了三条街,避开所有明哨暗岗,终于在晨曦微露时潜回嫪毐府。萧玉笙早己等在侧门,见他回来忙递上热姜茶:“张怀瑾今早说锁具被撬了,正满府找贼呢…… 您这是?” 她目光落在林放紧攥的右手,那里露出半截青铜边角。林放将令牌往袖中一塞,接过姜茶时掌心还残留着余温:“玉笙,去我房里烧盆热水。” 他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玄鸟佩在胸口一下下撞着肋骨,“有些东西,得趁着天亮前看仔细。”
晨光漫过飞檐时,林放坐在案前,将令牌对着烛火。朱雀口中的珍珠突然泛起血色,在丝帛上投下极小的影子 —— 那是一行细如蚊足的刻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像条随时会游走的毒蛇。